所有的和尚都盘腿坐下来,上善禅师开口道:“让诸位施主久等了,讲经现在开始。”他的声音高亢明亮,掷地有声,即便是坐在最后面的人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听讲的都是些普通的百姓,高深的佛理他们未必能懂,所以,上善禅师所讲的无非就是诸如舍臂救人、割肉喂鹰一类的故事,在他的渲染和讲解下,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人们明白因果循环、人需为善的道理。上善禅师讲得激情洋溢,绘声绘色,人们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日已西沉,上善禅师结束讲经,听讲的人们有条不紊的散去,当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以后,冯天玉却还呆呆的坐在原地,就好像灵魂都已经出窍了一样,难道上善禅师讲的经果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一个年轻的和尚来到冯天玉跟前,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施主,天色已晚,为何还不归去呢?”
冯天玉回过神来,痴痴的望着和尚,竟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又好像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和尚看他一副疑惑而又犹豫的样子,又道:“施主,天色已晚,请回吧。”
冯天玉皱了皱眉头,显得很难为情的样子,道:“我无处可去,能否在贵寺借住一宿?”和尚道:“阿弥陀佛,上善禅师早已看出施主绝非普通百姓可比,请随我来吧,上善禅师有请。”
冯天玉正苦于不知该如何接近上善禅师,这下倒好,上善禅师竟先派人出来迎接他了。于是,冯天玉乐呵呵的随着和尚来到上善禅师的禅房。进门后,和尚自行去了,上善禅师正盘腿坐在床上,对冯天玉招手示意道:“施主,请坐。”
冯天玉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向上善禅师,却见上善禅师正好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冯天玉马上又撤走了自己的目光,转头望向别处。只感到上善禅师既慈爱又威严,仿佛一尊庇护四方的天神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敬重之心来,不敢有丝毫的冒犯。却听上善禅师道:“施主为何会将目光投向别处?”
冯天玉又故意将目光收回来,重新盯在上善禅师脸上,道:“能和大师这样的高僧共处一室,已让我感到三生有幸,受宠若惊;加上大师有如天神一样,不怒而威,故我不敢仰视。”
上善禅师道:“半日听讲,施主可曾收获了什么?”
冯天玉忽然陷入沉思,好像正在绞尽脑汁的思索该如何来回答上善禅师的这个问题,过了半响,才道:“人生坎坷,世途崎岖,人要想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事实上,上善禅师整个下午都没有讲到“人生”这个话题,也不知道冯天玉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这分明不是他听经后的收获,倒像是他在感叹自己的人生,上善禅师疑道:“此话怎讲?”
冯天玉道:“放得下,便一身轻松,了无牵挂,这辈子自然很容易就过去了;放不下,便一生烦恼,为名利奔波,被名利所累,这辈子自然就过得艰难了。”
上善禅师道:“施主既然已将人生看得这么透彻,想必早就放下了吧?”
冯天玉道:“杂念丛生,未曾放得下,或许,这就是命吧,终究不能让我在宁静中享一份愉悦,却要在俗世中劳累奔波。我几度思量,总觉得人生就这样过下去,实在无趣得很,所以,今日才来请求大师指点迷津。”上善禅师道:“你所求的是什么?”
冯天玉道:“求一份解脱。”
上善禅师反问道:“什么才是解脱?”
冯天玉道:“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便是解脱。”
上善禅师道:“阿弥陀佛!求人不如求己,施主既然知道什么是解脱,便自有解脱的法子,又何必来找我呢?况且,解铃还须系铃人,贫僧实在帮不了施主的忙。”
冯天玉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仿佛连心都凉了半截,上善禅师见他心事重重,垂头丧气的样子,开导道:“施主何不放下心中之事呢?”
冯天玉长叹一声,无奈的道:“若是能够放下,我便早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