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走了?”不敢置信已经完全不足以描述十二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因着昨个儿事情尚未处理完毕,加上荣国府那头压根就没人治得了那拉淑娴,他们母子二人索性就在张家留宿了一夜,耐心等待具体消息。然而,当十二结束了午后小憩,却被告知那拉淑娴已经带着仆从离开了,自然十二的奶娘和用惯了的贴身丫鬟都是留了下来的。
奶娘知晓十二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可在她看来,再怎么聪慧那也还是个孩子,旁的不说,琏哥儿都五岁了,还时不时的嚎啕大哭一回呢。因而,一听到十二的询问,她忙伸手先将十二揽到了怀里,半安慰半哄骗道:“哥儿乖,太太很快就回来了,乖,咱们是乖孩子,不哭哦。”
十二:…………
在费了一些工夫后,十二终于弄明白了在自己午后小憩这么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发生了何事。简而言之,张家老太爷已经得了长青帝的应允,离开了上书房,也等于是变相的退出了朝堂。单从这一点来看,计划很成功。可谁能告诉他,为何计划成功后,他却被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呢?
将自己代入那拉淑娴仔细琢磨了一番,十二私以为,大概还是为了先前的计划得以完美实施,毕竟若仅仅是隔三差五的教导学问,张家老太爷完全没有必要退出朝堂。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将被以“人质”的形式长期留在张家,目的自然是彻底拴住张家老太爷。
#这就是亲娘!#
在那一刻,十二脑海里闪过的是素来被自己嫌弃到天边的亲爹贾赦。虽说贾赦蠢得很,对他却是掏心掏肺的,不单每次在他和琏哥儿发生冲突时,无条件的站在他这边,而且还打心眼里觉得他这个胖儿子是世上最棒的心肝宝贝儿了。
……蠢爹,我错了。蠢爹,你快来救我啊!
再多的后悔也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要不怎么会有世上没有后悔药的说法呢?
于是乎,十二就这般带着无以名状的悲愤之情,在张家暂住下来。虽说是暂住,可天知晓亲娘啥时候会良心发现来寻自己。而在这之前,可怜的十二只能任由张家老太爷摧残自己。然而,现实比想象中的略微好了那么一些,尽管张家老太爷很想立刻就将小外孙培养成为当代名家,可他到底还是有点儿理智的。小孩儿嘛,吃好喝好是最基本的,然后才是耐着性子细细教导。
因着张家上下态度一致,十二很快就发觉,自己会重新回到了每时每刻都有点心投喂的好日子里。天知晓前些日子他过得有多凄惨,没曾想离了琏哥儿那添乱的混账小子,他反而能吃更多更美味精致的点心了,还没有任何人扫他的兴。
与此同时,张家人也发觉了两件事儿。
其一,十二是真聪明。其二,他也是真能吃。
发现前者是因为当张家老太爷开始正式教导十二后,没等儿子儿媳妇儿提意见,就主动将俩儿子提溜到了自个儿跟前,美其名曰,有比较才有进步。张家二房、三房自是半分意见全无,就算他们认为十二很聪明,可彬哥儿今年都七岁了,栋哥儿则是五岁,俩人皆是早就开始启蒙了,且都是被先生赞誉的孩子,因而他们的父母全然不担心儿子会输给尚未满周岁的十二。
事实证明,天才就不是吾等凡人能够轻易揣测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彬哥儿和栋哥儿都不是小心眼儿的孩子,面对天才型的表弟,他俩非但没有任何自卑或者排挤,反而用尽各种法子寻来了美味的点心逗十二玩。当然,缺陷也是有的,那就是他俩对于如今已经身怀六甲的张家大太太报以了极大的期望,盼着能再来一个像十二那般聪慧可爱的弟弟。
张家大太太表示压力太大了。
至于十二特别好吃又能吃这件事儿,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甭管十二是想家了,还是累了倦了,只需三两块美味的点心,就可以立刻恢复精气神,再背两页书都没问题。
简而言之,在十二这儿,就没有一碟点心解决不了问题的。真要是解决不了,请上两碟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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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十二吃好喝好,学问方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那厢,贾赦终于从直隶归来,风尘仆仆的赶回了荣国府。
尽管当初预估是十天内就能赶回来,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哪怕贾赦一点儿也不想在外头耽搁时间,可因着种种小意外,等他回到荣国府时,压根就不是原定的十天,而是已经十七天了。
“大老爷回来了!”
贾赦归来的消息很快就在荣国府传开,就连平素不怎么在意的贾母听闻后,都异常的感动,平日里老在跟前晃悠的时候不觉得,可好些日子没瞧见了,倒是真有些想得慌了。贾母忙使了个丫鬟去前头寻贾赦,只道先唤过来让她瞧瞧。
然而,丫鬟的腿脚就算再快,因着位处后宅,根本就不可能同原本就待在前院书房里的琏哥儿相提并论。当贾赦前脚才迈进二门时,就听到一阵咋咋忽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扭头一看,却是琏哥儿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的从斜刺眼里往自个儿这儿奔来。
“琏儿你慢点儿!”说不感动是假的,贾赦一面让琏哥儿悠着点儿,一面弯下身子就将琏哥儿搂在了怀里,掂量了两下后,才道,“怎的,臭小子想爹呢?”
听了这话,琏哥儿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并斩钉截铁的道:“不!一点儿也不想爹!”
这混账小子!贾赦咬牙腹诽着,随手将琏哥儿丢回了地上,恨恨的道:“稀罕!老子也不想你!哼,我去寻琮儿去!”
“爹!爹!!”琏哥儿飞快的抱住了贾赦的大腿,就在贾赦心道这小子还算有眼色后,却听琏哥儿大叫道,“弟弟不见了!娘把弟弟扔掉了!琏儿的弟弟被娘扔掉了!!”
贾赦脚步一顿,面上露出了平生最茫然的神情。
片刻后,贾赦步履匆匆的走进荣禧堂的正门,无视两边问安的丫鬟婆子们,只用最快的速度走进了那拉淑娴平日里常待的东耳房里:“淑娴,琏儿说你把琮儿扔掉了!!”
那拉淑娴正坐在炕桌旁,拿着礼单子校对着,虽说今个儿才刚九月中旬,可年礼却应当备起来了,毕竟有些物件不是单从库房就能备齐的,更别说送年礼的路途中还要耗费一些时间。结果,冷不丁的就听到贾赦的声音,当下便将手头上的礼单子搁在一旁,抬眼笑道:“老爷回来了?可先去了老太太那儿不曾?”
“我早就让人先往荣庆堂支会了一声。”就是因为不打算亲自过去,贾赦才让人先通知了贾母,至于荣禧堂这头,他是打算先过来的,就没有先使了人,图的就是惊喜二字。
然而,如今惊有了,喜却没了,还是那拉淑娴给他的惊吓。
“那琏儿呢?他同老爷您告状,人却跑了?”
“在后头!”贾赦走到炕桌前,一把抄起了上头放置着茶壶茶盏,也不管冷热,先灌了一杯压压惊。待听得那拉淑娴吩咐再沏一壶新茶来时,贾赦才总算是缓了一口气,道,“先别折腾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就跟我说说,琮儿去哪儿了?”
“去张家了。”那拉淑娴完全没有卖关子的打算,而是上来替贾赦褪了外裳,又吩咐丫鬟拿热水盆子,一面替贾赦洗漱一面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细细道来。
在那拉淑娴的解释下,贾赦总算明白发生了甚么事儿,然而这却并不足以令他立刻放下心来。
“琏儿都那么大了,你还对他千般疼爱万般娇宠着。可琮儿才多大呢?周岁的生辰都没过,你怎会狠得下这个心?”贾赦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其实他也明白,那拉淑娴绝不会对儿子不利,可他就是想不透,寻常人都疼爱幺儿,怎的搁在那拉淑娴身上就变成疼爱长子了?也不对,他俩的长子是瑚哥儿好不好?不过,这话贾赦却是不敢说的,毕竟这是他们俩口子之间的禁忌。
“老爷您真爱说笑,先不说琏儿原就没甚么读书的天赋,单说他是袭爵的嫡长子,就无需这般用功上进。至于咱们的小哥儿,又不能袭爵又不能继承家业,加上我父亲说,这孩子极有读书天赋,可不得好生用功,免得白费了天赋。”
“不行不行,这事儿我不同意!”贾赦顿了顿,略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也不是我不让琮儿上进,而是他年岁太小了。珠儿是三岁启蒙的,琏儿四岁启蒙,咱们就算早一些,两岁成吗?”
那拉淑娴带着一脸的笑意提醒道:“可他是去年腊月生的,一出生便是一岁,等翻过了年可不是两岁了?老爷您是浑忘了罢?”
贾赦伸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他很清楚跟那拉淑娴斗嘴是没有半分意义,当下便道:“来人,吩咐门房备马车,本老爷要陪太太回一趟娘家!”
他的心肝琮儿哟,爹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