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吉定睛一看,那确实不是宝钞,虽然都是纸钞,但纸质、花色、字样全都是他没见过的。只见上头顶天印着两个楷体大字‘银票’,下头写着一行‘凭帖取官平银贰拾两整’的字样,右边抬头写着‘天字某某号’,左侧是洪熙二年某月某日,落款上有‘济南广盛票号’的印章,还有一系列的花押和骑缝章。
“这广盛票号是个什么来路?”夏元吉是识货的,一看这银票就知道是某种由私人发行,可以代替银钱的纸钞。
“您老没听说过广盛号吗?”掌柜的一脸不可思议道:“那是镇国公、山东布政使司联合山东各府衙,还有几十号大财主,一同成立的一家大钱庄!在全省都有分号,凭着这个银票就可以从他们那里兑出现银!”
“像你们这样,用银票做买卖的多吗?”夏元吉看着掌柜的,心砰砰直跳,想不到在山东有人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而且早已经推行开来。
“那当然,别的地方不知道,咱们山东地儿可都认这玩意儿!”掌柜的说着,想将银票收回,却被夏元吉一把按住。
掌柜的以为他要抢钱,登时变了脸色,却见夏元吉将一枚金锭拍在他面前,沉声道:“这张银票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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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家店铺出来,夏元吉彻底无心游山玩水,他在德州城中走访调查,参观了设在府前街的广盛票号德州分号,还走街串巷调查大小店铺的经营状况,甚至到老百姓家里看他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结果让夏元吉又惊又喜,德州商业的景气程度,甚至能赶上江南的无锡嘉兴等地,比他长沙老家还要繁华,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和江南百姓能有一拼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的举动居然招来了锦衣卫,夏元吉不得不亮明了身份,这才没有被当成敌特抓起来。
不想跟当地官府应酬,夏元吉便离开了德州,路上也不再停留,直接赶往济南。
到了济南城,就更让夏元吉震惊不已了,那种商旅云集、店铺如林的景象,他只有在苏杭南京这些江南的中心城市才能看到,整个黄河以北,都是绝无仅有的!
换成一般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可能只会感叹一番,‘不愧是天下灵秀的济南城,果然名不虚传!’但夏元吉当了二十多年的大明管家,焉能不知济南原本的样子?仅在五年之前,济南还在全国省城中位居下游,仅仅比西南西北的那些省城强一些,别说跟杭州苏州南京比,就是太原、西安、长沙这样的城市也比不了。
夏元吉更深知济南和山东的问题有很多,劳役繁重、苛捐杂税、久旱无雨、吏治腐败、邪教猖獗、豪绅横行……可以说,天下各省的麻烦山东都有,而且还有很多麻烦是山东独有的,夏元吉甚至曾灰心的认为山东注定是大明朝最沉重的包袱,会把帝国拖下深渊。
当初朱棣决定对山东采取休克疗法,让所有的脓疮都破掉,很大程度上就是基于夏元吉这种判断。然而仅仅过去不到五年,济南、山东就走出了泥潭,发展到这种程度,怎能让夏元吉不面红耳热,乃至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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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吉本打算在济南城好好逛逛,却被储延逮了个正着。
“哎呀,夏国老!可算找到您老了!”储延笑眯眯向夏元吉行礼:“从德州知府那儿听说您来济南了,下官就让人在城门口候着,谁知这帮蠢材,居然把您给漏过去了!”
昔日储延在户部任员外郎时,夏元吉就是他的堂官,正经算是储延的老上司。不过夏元吉并不摆老上司的架子,笑着向储延还礼道:“老朽早就是一介草民,到处转转、打发时间而已,怎好惊动官府?”
“诶,您老这话可就见外了,漫说您是下官的老大人,单说我们公爷早就吩咐过,您老路过济南的时候,一定要好生招待,争取让您老多住些日子,好让我们多跟您老学学。”
“镇国公说的不是反话吧?”夏元吉闻言苦笑道:“该是老夫跟你们求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