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棣派人拦住王贤不久,接二连三的旨意便从西苑中传出来。先是太子将被派往南京镇守,一过完年就得启程。同时离京的还有太孙,朱瞻基将被派往边关九镇巡边,最短半年才能回京。
除了太子太孙,就连和王贤关系不错的朱勇、薛禄、张輗等人,也被皇帝以各种借口,派往各省安抚军队去了。虽说如今兵饷不济,军心不稳,确实需要大力安抚,但这一个个和王贤关系密切的重量人物,几乎同时被支出京去。皇帝的意图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要把王贤所有的援兵都断掉,让他到京城孤立无援!
更加釜底抽薪的是,朱棣将锦衣卫归于东厂的掌控之下,还命赵赢立即回京整顿锦衣卫。之前王贤宣告失踪的近一年中,朱棣曾命张輗暂掌锦衣卫,试图将权柄收回。但锦衣卫上下都是王贤的亲信,加之特务机构的隐秘性,以及张輗不愿意雪上加霜,种种原因造成了张輗甘当摆设,王贤依然掌握锦衣卫的情形。
这次朱棣给锦衣卫降格,又派赵赢辣手整顿,显然是要彻底摧毁王贤的党羽!一旦王贤外无奥援,内无党羽,回到京城,就只能任由皇帝宰割了!
朱棣这一招招使出来,每一下都像在王贤的身上加了一道枷锁,将他死死困住,挣扎不得。实话实说,王贤已经有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但他还是安慰满面忧色的唐赛儿道:“放心吧,借用你方才的话,皇帝老儿想要我的命,也没那么容易。”
“我们这算不算是同病相怜?”唐赛儿突然笑了。
她双目流波,面若桃花的样子,看的王贤一呆,赶忙把目光移开,干咳一声道:“当然,难兄难弟更要同舟共济。”
见他不敢直视自己,唐赛儿心下一黯,神情没有丝毫改变,轻嗔一句道:“谁跟你是兄弟来着?”然后便低下螓首,陷入了沉思,好像要下什么决心一样。
王贤便静静的等着,直到唐赛儿再次抬起头来。
“出发之前……”唐赛儿深吸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道:“我带你见一个人。”
“什么人?”王贤轻声问道。
唐赛儿却躲避开王贤的目光,有些慌乱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
王贤便跟着唐赛儿从后门出了州衙,本以为要去多远的地方,谁知转了个街角就到——原来目的地是唐赛儿暂住的汉王府。
这还是王贤头一次进汉王府,只见轩敞广阔的王府中,一间间一栋栋殿堂馆阁,全都住满了老百姓……院子里晾晒着无数破破烂烂的衣衫被褥。还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在原先汉王的练武场上追逐打闹,欢快的嬉笑声十分悦耳。
看到佛母的身影,小孩子们登时就停止了打闹,呼啦一下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向佛母问安。大人们也被惊动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屋子里出来给佛母请安。
“都去忙吧。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拘礼。”在教徒面前,佛母自然戴回她的面纱,声音依旧清清淡淡,好像不带什么感情。但是那些教徒望向她的目光,却满含着孺慕之情……
待教徒依命散去,佛母继续带着王贤前行,轻声解释道:“人太多乐安城太小,一个王府就占了大半地方,我让人把他们放进来居住,至少天寒地冻有个容身之处。”
王贤点点头,轻声说道:“显然你任重道远,远远没到撂挑子的时候……”
佛母愣了一下,轻叹一声道:“所以你不能死,不然这担子我挑不动……”
两人说话间来到后宅,周遭一下子便安静下来。虽说佛母敞开门让教徒住进自己府中,但教徒们还是很自觉的远离佛母的住处,以免打扰到她的清修。
后宅中花木茂密,曲径通幽,只是深冬季节,难免萧索。
佛母沉默下来,王贤也不说话,跟着她沿着蜿蜒的小径,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兀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院落。
院门口有一个身穿白裙的侍女在守卫,看到佛母带了个男人回来,古井不波的脸上难免流露出丝丝讶异来。
“佛母……”侍女让开了去路。
唐赛儿微微点头,深吸口气转回头,有些不敢看王贤的眼睛道:“你自己进去吧。”
王贤似乎意识到什么,心跳漏了半拍,艰难的点点头,缓缓迈步走进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