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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季节的北京城,彤云密布,北风呼啸,西苑南海子已是滴水成冰。
太监们瑟缩着身子,纹丝不动立在昭和殿外。殿外冷风如刀,刀刀刺穿太监们身上的棉袍,太监们早就全身冻僵,失去了知觉。却没有一个敢挪动一下的。唯恐发出什么响动,惹怒了殿内暴躁的皇帝,引来杀身之祸。
这一年的冬天,注定十分不太平。一冬无雪,近日又有妖星作祟,钦天监的官员上奏说,此乃上天震怒,天子当斋戒内省,广施德政云云。按说此乃题中应有之意,并非什么出格之言,却引得皇帝怒不可遏,当廷便杖杀了钦天监两名官员!
夏元吉等重臣能明白一些皇帝的怒火,今冬无雪,来年必有大灾,朝廷的日子非但不会缓解,反而会更加恶化。缺钱!就像束缚住朱棣这头猛虎的锁链,让他空有獠牙利爪,却什么也做不成……
但只有杨士奇才清楚皇帝为何会雷霆震怒。一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掉了三大殿的同时,也严重的动摇了皇帝的威信。虽然朱棣的霹雳手段化解得当,将朝野的非议压下去,但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佛母依然逍遥法外,而且领导的白莲教愈发强盛,大有吞并山东的气势!
这让那些反对朱棣的声音,最好的温床。而且这次大伙都学乖了,没有人再当面直谏,而是改为在背后议论,暗中串联,愈加向同样旗帜鲜明反对皇帝的太子殿下靠拢!
比京城情况更严重的是地方,被朱棣抛弃的南京江浙一带,甚至出现了请太子提前登基,奉朱棣为太上皇的惊悚言论,而且附议者不在少数。至于北方各省,对太子没有什么感情,但各种邪教道门蓬勃而起,大有向山东白莲教学习的架势……
朱棣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篡位之后,苦心经营十几载的江山,居然再次出现不稳的架势……这时候钦天监再说什么上天震怒让皇帝反省之言,不是火上浇油又是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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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后,朱棣多年的老毛病再次准时报到,他整日将身子缩在一张安乐椅中,身边的火盆必须烧的极旺。一旦失去温暖,就会浑身刺骨的疼痛,就是喘口气都费劲……往年,他这种时候都是在静养,不许臣子拿政事来烦心。
但今年,他必须强撑着病体,时刻关注着山东的战局。
立在阶下的还有太子、太孙、赵王、成国公、阳武侯、以及一干大学士。太子殿下之所以结束了闭门思过,可以重新登堂入室,是因为一月之期马上就到了,朱棣让他一起来听消息而已……
山东方面的军情,通过当地官府和厂卫系统多条渠道,源源不断送入京城,第一时间就会秉承御前。
“启禀皇上,”金幼孜神情凝重的禀报道:“汉王和白莲教之战,已经有结果了……”
“讲。”朱棣一动不动,从唇缝中蹦出一个字。
“汉王大败,乐安州沦陷,汉王殿下不知所踪……”金幼孜吃力的禀报出这条噩耗。
这条军报在进殿之前,众王公便已经周知,唯独只有皇帝不知而已。金幼孜说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看朱棣的脸色。
然而朱棣没有马上发作,他只是眉头跳了跳,神情阴冷的坐起身来,“柳升呢?”
“安远侯先是攻陷了白莲教的大本营青州城,又在青州城下大破回援的白莲教。”金幼孜轻声回禀道:“歼敌近两万,余者溃散四逃,安远侯兵力有限,没有进一步追击。”
“还有吗?”朱棣依旧冷若冰霜,但仔细看他的瞳仁,便能发现皇帝的两眼之中,燃起了幽幽的火焰。
“还有,失踪半年之久的忠勇伯王贤终于有音讯了。”金幼孜额头挂满了汗水,硬着头皮道:“他上书说,已经调查清楚了葫芦谷一战的内情。”说到这儿,金幼孜打住话头,双手捧出一本密报,高高举过头顶。
朱棣愣了一下,微微动了动指头,一旁的当值太监郑和赶忙将那本密报转呈上来。朱棣吃力的打开折页,就着炭火浏览起来。幽蓝色的火苗无声无息,映的皇帝面色变幻不定,显得十分诡异。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静待皇帝雷霆发作的那一刻。然而朱棣看完密奏之后,神情却变得木然起来,手指轻轻扣着奏折的封皮,双目微闭,陷入了沉思之中。
众王公只好耐心等着,等到他们两腿发麻,头昏眼花时,朱棣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凌厉的杀意转瞬即逝,他面无表情看着太子道:“这就是太子殿下所说的大变吧?”
“儿臣只知山东战局一月之内必有大变,却料不到二弟居然败在白莲教手下……”朱高煦赶忙上前跪地请罪。
朱棣也十分想不通,为什么骁勇善战的次子,偷偷招兵买马数载,还从关外招来了外援,竟能一战就输光所有,对手可是乌合之众的白莲教啊!
但这并不妨碍皇帝对太子的发作,朱棣冷声道:“你怎么就料不到?朕看你早就料到才对!这下好了,心腹大患已除,太子殿下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