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亲自操舟,请马忠上了船,马忠已经察觉到一些迹象,神情有些忐忑,但还是依言坐到小舟上。王贤便划着桨,和马忠两人泛舟湖上。
初夏时节,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王贤一边划船,一边哼着小调,头上还戴着个草帽,看上去十分惬意。
他越是这样,马忠就越是心里没底,他实在是被这难以捉摸的家伙给吓怕了。终于忍不住发问道:“大人找我肯定不是光为划船,有话您就直说吧。”
“你怎么就能肯定?”王贤笑呵呵问道。
“这还用说吗,您要是真为了划船,那也得找个美女作陪,对着我这种胡子拉碴的粗人,什么雅兴都败坏了。”马忠也笑起来,心说我要再上你的当,就是个白痴了。
“聪明!”王贤停下桨,让小舟在湖心随意游荡,拿起随身的酒壶,惬意的呷一口,笑道:“还真有些话,想和都司大人单独聊聊。”
看着碧波渺渺的湖面,马忠笑道:“大人还真会挑地方,在这里说话不用担心被人听去。”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贤将酒壶递给马忠,笑道:“老马你也要坦诚哦。”
“好!”马忠接过酒壶,痛饮一口,重重点头道:“大人请讲!”
“老马,你怎么看山东接下来的局势?”王贤缓缓说道。
“恐怕大乱在即。”马忠也缓缓道:“白莲教已经铺天盖地,不剿,迟早会反。剿,会反的更早。”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王贤点点头道:“那你觉得,咱们有希望剿灭他们吗?”
“难!”马忠嘿然道:“凡战胜者,无非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条全都在白莲教头上,咱们虽为官军,实则寡助,一旦开打,恐怕会落花流水……”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的处境很危险了?”王贤轻声问道。
“是。”马忠又喝一口壶中烈酒,一脸同情的看着王贤道:“实话实说,大人这个时候来山东,就是跳进了火坑里。”
“那你们几个,岂不早就待在火坑里?”王贤莞尔。
“嘿嘿,谁说不是呢。”马忠咧嘴笑道:“不瞒大人说,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鬼地方!”
“哦,老马果然有此想法,”王贤似笑非笑道:“只是你家王爷怕是不会放你离开吧。”
“呃……”马忠愣了一下,定定看着神情高深莫测的王贤,好一会儿才放声大笑起来,“大人,你拿话来赚我。”
“老马,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互相坦白吗?”王贤淡淡道:“本官也是武将,和成国公、英国公都相交莫逆,想打听出你和汉王殿下的交情,似乎没那么困难吧。”
“是,末将和汉王殿下,在靖难时是有些旧交情,”马忠瓮声瓮气道:“可那都是老黄历了,到了永乐朝,我和王爷便断了联系,如今更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那你昨天夜里,为什么还让人给汉王送信?”王贤幽幽问道。
“呃……”马忠心咯噔一声,知道王贤截住了自己的信使,狠狠灌一口烈酒,猛地一抹嘴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好吧,我就是要跟汉王通气,这么大的事,我想请王爷拿拿主意。大人觉着我做得不对,只管弹劾就是。”
王贤眉头微皱,他果然没看错,这看似粗豪的马忠,其实是三个人里最难对付的一个!这也不难理解,因为马忠手里有兵权,还有汉王做靠山,处境远比储延好过许多,腾挪的空间也大太多,根本不会被王贤吓住!
“老马,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刚才还说和汉王没关系。”王贤叹口气道。
“嘿嘿,钦差大人,”马忠也就不再和王贤周旋了,把脸一拉,沉声道:“我知道你打我这山东都司的主意,抱歉,没门儿!”
“你不是早想跳出火坑吗?”王贤苦口婆心道:“朝廷要增设正一品南京守备一职,我准备推荐你去,何苦要在山东等死?”
“多谢大人好意!”马忠板着脸道:“但在下早已经打定主意,就是死,也得死在山东都司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