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底层的战士,大多和俺们一样是穷苦人,从了军也是日日欠薪,军官都不把他们当人看,咱们若是把他们当人,给他们优待,即便他们回去继续当明军,上了战场还能和咱们死战到底?定然是敷衍战事甚至直接投降了。可若是直接把他们杀了,或者不把他们当人,和明军军官一样虐待他们,日后再与明军交战,敌人必然会为了保命死硬到底,反倒害了咱们。”
“而那些军官官绅,咱们也要优待,还要挑选一些犯罪不重、官声较好的放还,自成兄弟,你也说了,明军和你们互相攻伐擒拿的俘虏,都是杀掉和虐待的,结果这帮将官官绅在我们这里受到优待,还安全放还,朝廷会怎么想?”
“朝廷会以为他们附贼,必然严厉处置!”李自成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些明悟:“但这些将官官绅明明不愿附贼,回到朝廷那边,却被朝廷处置了,看在其他将官官绅眼中,他们会如何做想?日后再有被俘虏的,恐怕宁愿弃官也不愿再为朝廷效力了!”
“正是!”毛孩点了点头,翻着黑册子照本宣科起来:“成哥说,优待俘虏,对敌有百害而无一利,敌杀之不可、用之不宜、弃之抱怨,且人数众多、索粮饷骤增意外之负担,更使财力支绌,被俘释返之将官官绅,虽表面恨我军,实则无形之中已被我军所影响,敌我之辨已经模糊,若遭不公之待遇,必然对比在我军中的待遇,心中自然积怨,积怨日深,若任军职,则为降将之榜样,若闲置他处,亦为我义军宣传之工具。”
“早听说吴将军善于攻心,果然如此!”李自成微微一笑,和李过对视一眼:“这优待俘虏,也是攻心之计!”
“不单单如此,优待俘虏对咱们武乡义军建设也很重要!”毛孩又翻了两页,继续念道:“成哥说,平日里一起吃喝玩乐的同袍被敌所杀、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心中满是愤怒是很正常的,但一支优秀的军队本就该压抑自己的情绪,一切行为根据纪律行事,虐杀俘虏是能泄愤,但却会让战士养成对手无寸铁和放下武器的人挥刀的习惯,长此以往,纪律就无法执行,军队也就会失去控制,失控的军队,是不可能赢得胜利的!”
“其次,军队要百战百胜,就要给战士们明确的目标,武乡义军奋勇作战,是为了给家人创造更美好的生活、是为了洗涤天下,是为了能让每个人都活的像人,咱们的战士都为了追求正义而战,他们战场杀人,不影响他们是一个善良正义的‘好人’,可若是对手无寸铁的俘虏虐待滥杀,他们又如何能得出他们正在进行的事业是一场正义事业的结论呢?又如何能为了这个事业而前赴后继的血战沙场呢?”
“军队要百战百胜,就要有明确的目标!”李自成苦笑一声,侧头冲李过问道:“咱们诸部十几万人,目标是什么?”
李过沉默一阵,憋出两个字来:“活着。”
“活着!”李自成点点头,语气微冷:“所以反反复复的招安、丧家犬一般的四处逃窜、战事不利便一触即溃、十余万人奈何不了一两万人!所以没有人前赴后继、没有人舍身忘死、没有人死战到底!因为所有人都只想着……活着!”
李过沉默不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毛孩刚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只听得锣鼓声急促的响起,身穿官袍的洪磊登上了木台,惊堂木一拍,一众战士齐声高喊起来:“全场安静!公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