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没错,烧了他们,当着三清真人的面,架柴火烧死这两个妖邪!”
什么……
听到石破天惊的言论,江芹残留的一丝困意彻底没了。更为离谱的是,殿外的那些人竟然在一致叫好,纷纷赞成。
“你们疯啦!”江芹面色铁青,实在气不过。
后头照顾慎思的言灵,亦被这些狂热到丧失理智的村民吓到失语。
很快,欢呼的人群中有人出声,将矛头指向江芹:“她和妖邪是一伙的!一块把她烧了!”一时间,江芹成了众矢之的。
村民狠厉的眼神,恨不得化成利剑刺穿她。
“是该烧了。”
身边病妇人活像地狱爬上来的一只恶鬼,此时回光返照般徐徐站直了身体。
江芹昂起脸,看见张婶满布鱼鳞的脖子无比僵硬地扭了扭,带动肩头在颤抖:“……今日不将我烧作灰烬,休想逃脱一人。”
暗沉深陷的眼眸似乎藏着两股漩涡暗流,张婶向下一瞥,一颗浑圆的灵珠仿佛受到召唤,登时从江芹袖中钻出。
待江芹反应过来,已经高悬头顶。
圆润而晶莹的珠体映出略微有些扭曲的画面,画中人物千姿百态。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她透过眼前干瘦濒死的躯壳,看见了隐藏其中的鲛人原身——那是个容貌俊美到难辨雌雄的少年。
耳边长着双鳍,脖上的腮在呼吸,但丝毫不影响这份令人惊心动魄,叹为观止的美艳,介于人、介于神之间,犹如山海画卷中跳脱出来的灵人奇兽,震撼人心。
“你……”江芹感觉舌头打结。
“这些应死之人,死便死了,不足为惜。”
避水珠倾斜下深蓝色的水幕,形成圆弧状的屏障。
这方寸里,只有她和它。
犹如刀枪不入的罩子,挡住了村民丢掷来的竹棍,挡住了言灵的营救,一并阻隔了外界所有喧嚣及惊异的目光。
“多谢。”
江芹不知它谢自己什么,只见它抬手指了指顶上发光的避水珠,声音很轻:“公子信你,我便信你。”
鲛人蹲下与她平视,微微笑了:“我已大限将至,不如,让我给姑娘讲一个杀人毁尸的故事,权作闲谈解闷。”
江芹心中隐隐有预感,看见它虚望着某处,仿佛陷入回忆,
“龙门村前有一条湍急的江流,名叫三山江,是出滁州地界的必经要道。江中暗流密布,常年有途经此地的客船沉没,无数无辜旅人命丧水下。多年前,来了一位擅长布阵的仙人,以灵石镇压住了地界下劫、灾、岁三大煞气,从此水清波平,再无噩耗。”
“灵石滋养下的三山江,灵气充沛,尤其适宜水生精怪生存修炼,鲛人一族便远离故里,来到此处。不曾想,巩县有位财大气粗的商人,偏信了邪道,以重金四处求购所谓的龙鱼,片杀生啖,求长生不老。那旁门道人告诉他,江海鱼类之中,背鳍愈是透明如雪花白银者,吃下后,愈能助他练就长生。消息很快在海边村落传开,渔民开始争捕背鳍银白的鱼,哪怕弄虚作假,只为了想送到巩县,向商人换取银子。”
“三山江中,什么水物没有,自从一尾通身雪白,修为尚浅的鱼妖被捕之后,商人派来亲信,在龙门村建了座大宅,号称若能送来银背大鱼,必有百两黄金作为酬谢。”它的声音沙哑如摩挲砂砾,“有只活了四百余年的鲛人,常常在想,它下一次百年大劫是在何时。却不知,近在眼下。”
“每年阳春三月以后,龙绡织成之日,鲛人的妖力便会减弱。……,那一日,它被捕获,送至商人的宅中,被安置在逼仄狭隘的池子里。在那儿,盆,锅,以至于凡人便溺所用的恭桶,都被用来暂放鱼类,等待着商人亲信的检阅。缺乏照料加上水源污浊,日日有鱼翻肚,……,直到有位姓张的公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