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当时已是无可挽回,按着长孙无忌对他说的话,他只要秘密去办这件事,把事情做的漂亮些,就必定能在父皇面前露脸,甚至给父皇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可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一个争风吃醋的白小姐,就把一步好棋全打破了。如今只是可惜长孙嫱儿了,好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
李治心里暗暗叹气,失望愧疚之情却没让他下令的声音顿一顿。眼见着白崇简的女儿瞪着眼死在天牢,他转身就准备去看长孙嫱儿,权当送他最后一程。
可是,长孙嫱儿的牢门前,已是有人比他更早到了。
李恪隔着牢门,看着天牢里原本风光霁月的长孙嫱儿如今衣衫尽污的样子,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长孙嫱儿伸手揽着铁链,抬头看向李恪,道:“吴王来看我这个罪人,是要为高阳出气?”
李恪眼神一冷,冷冷道:“十七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呵。”长孙嫱儿自嘲地笑了笑,“是了,我如今沦为阶下囚,公主那样的人,闺名从我嘴里说出来,也是对公主的一种侮辱。”
李恪看着苦笑着摇头的长孙嫱儿,心里原本隐秘的欢喜却是渐渐成了醋意和愤怒:凭什么他可以在提起高阳时毫不顾忌地露出那种神色,自己却永远要掩饰着?
他深深看了眼长孙嫱儿,开口道:“你可后悔去招惹白崇简的女儿?”
长孙嫱儿一愣,随即摇头道:“白小姐那样的人物,怎么能嫁给太子呢?太子那样对女子毫无怜惜的人,嫁给他,白小姐下半辈子跟在坟墓里等死有什么区别?”
李恪毫不留情道:“可就是因为她,你成了阶下囚!也是因为她,事情一下子弄得人尽皆知。高阳那么无辜,却要为你们忍受旁人嘲笑的目光!”
长孙嫱儿怔怔地红了眼眶,自嘲道:“公主……公主那样的人物,本就不是我该肖想的……”
李恪看着他那副模样就觉得心里梗的慌,他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压下心里的杀意,道:“你不甘心?但你却不怪那个女人。”
“我自然不甘心!”长孙嫱儿猛地抬头道,“高阳公主愿意嫁给我,却不是因为倾心于我,我怎么能甘心?”
听到高阳不喜欢他,李恪心里的杀意瞬间便是消了一半,看着长孙嫱儿的目光也不再那么渗人了。
长孙嫱儿却像是开了话匣子一样,干脆就把心里的话说了个干净:“白小姐,我之前就和她有过交际了,如今也是我对不起她。高阳公主,我亦是早有耳闻。我以往自负风流,想着连白小姐那样的美人都对我心怀好感,这长安还会有谁不对我心折、还有哪个美人能让我心折?可是,那日花会上,我只是一个回首,这颗百花丛中过的心就遗落了……”
“我知道高阳公主对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我便在接下来的花会里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公主,只盼她能对我笑一笑。回去后,我寝食难安,辗转反侧,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何那般孟浪?第一次担心,要是公主因着我一时的口无遮拦就看不上我,怎么办?”
“你不会知道,当我知道我被内定为高阳的驸马时,我有多么开心?!”长孙嫱儿眼里已是含了泪。
李恪却是不为所动地说道:“可是,你却背着高阳,和别的女人私通。”
“……是我对不起白小姐。”长孙嫱儿举起手抹了抹泪,“我给高阳公主送情书,我请她出去游玩,可是公主对我永远只有客套的笑、得体的礼节。我不甘心,我以往在长安贵女中得到的自信在公主那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所以,你就去白崇简的女儿那儿寻找你的自信了?”李恪了然道。
长孙嫱儿沉默了,半晌也只喃喃道:“此事,本就是我对不起白小姐,她本来能嫁给太子的,将来更可能成为大唐最尊贵的女子……”
李恪眯了眯眼,不悦道:“大唐最尊贵的女子,从来只有高阳!”
长孙嫱儿被他蓦地提高的声音惊了惊,抬头,便是看见李恪转身而去,只留了一句语气轻蔑的话:“你最爱的,不过是你自己而已,你配不上高阳。”
长孙嫱儿怔怔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叹道:“我最爱的,只是我自己吗……”
“嫱儿!”李治从阴影处走出来,轻声唤了一声长孙嫱儿。
长孙嫱儿头也不抬地淡淡道:“是晋王啊。”
李治心虚地不敢去计较长孙嫱儿不敬的态度,只说道:“父皇已经下令将你流放南越了。”
这回,长孙嫱儿总算是有反应了,他看向李治,认真道:“我与晋王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最后求晋王一件事。”
“什么事?”李治郑重道,“不管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我必定为你去做。”
长孙嫱儿默了默,才道:“让公主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背负旁人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