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昭然柔声道:“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杀你,反倒救了你不是吗?他之所以不想留有子嗣,并不全是为了一已之私,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因为怕他的子女会留在这世间受罪呢?像他一般,为天所不容?”
贺燕归微微仰起小脸,眼眶泛红,问:“你真的不怪你爹爹吗?如果他出了事,你会舍身去救他吗?”
太史昭然温柔一笑,说:“原本我以为我一直在怪他,原本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认他,可我现在才明白,从我将他带回禄山的那天起,我便接受了他,只是我自己不曾发觉罢了。若是他有了危险,我想,我会去救他。”
贺燕归沉默着,太史昭然也不再开口,手掌不曾停下,轻轻安抚着怀中少年,眼神淡淡的看向窗外,看着光线一点点的暗淡下来,转成暮色的昏黄。
木屋的周围,一众人一个不少,隐藏了气息,将太史昭然的心事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心事各不相同。
太史彰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身,一点点的挺直,如年轻时一般,昂然而立,脸上,是满足的微笑,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天将黑时,太史昭然挽着贺燕归,从木屋中飘然而出,见到众人,毫不诧异,笑了一圈,对幽子墨道:“你若想救白无归,就将他交给我。”
幽子墨想都没想便走上前,将怀中抱着的红狐,如珍宝一般交到太史昭然手中。
“幽展,可否进来帮忙?”太史昭然招呼一声,幽展不出声,只是慢慢的踱进屋中,当着众人的面,关上了屋门。
外面的人,想看到屋内是什么状况,可不管用什么术法,屋内始终是一片浓浓的白雾,什么都无法看到。
“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永远也别找我帮忙!”炎离愤愤的转身离去,他最讨厌太史昭然有事时,总是想着幽展,好歹他也是个神兽,也是很厉害的好不好!
炎亦不放心的在木屋外踌躇着,不知该留在这等贺燕归平安出来好呢,还是去追那莫明其妙吃醋发疯的小主人好。
纠结了一会儿,炎亦还是决定留下陪贺燕归,听说要放血才能救白无归呢,也不知道会放多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炎离走出好远,才发现唯一一个‘自已人’没有跟来,咬牙切齿的生了会儿闷气,又慢吞吞的蹭回木屋外,连夏无心都在这待着,丝毫不介意的模样,他生气个什么劲?
过了大约个把时辰,太史昭然推门而出,跑到玉青子与太史彰中间,一手挽住一个便往观前走,边走边笑道:“你们两个老头子,就别在这凑热闹了,该练功练功,该休息的休息去嘛,走走走,我送你们回房。”
玉青子在太史昭然脑后轻轻拍了一下,笑道:“鬼丫头,心疼你爹就直说么,干么非要我老头子去练功?”
太史昭然假作惊叫,对玉青子撒娇道:“老头子,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你功力有什么进境,你再不抓紧时间练功,可就要连我都打不过喽。”
“我打不过你有什么相干?”玉青子失笑,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了。
“诶~你是我师父哎,好歹比我多练了百年功,若是被我超越了就不觉得汗颜么?是吧,爹~”太史昭侧首,对着发丝皆白的太史彰,神色自然的轻唤了一声。
太史昭然微颤了一瞬,转眼,便从满脸皱纹中,绽放出一朵欣喜的花来。
“对,我们的昭然哪,说什么都对。”太史彰满脸的慈爱,看向依旧如少女模样的女儿,以他现在的年纪,都可以有这么大的孙女了,感觉上,更需宠溺三分。
“嘻嘻~”太史昭然冲着玉青子得意一笑,将两人依次送回房中,亲手替太史彰除了外袍,打了热水。
原本想尽下孝道,替老子洗个脚,想了会儿,终究还是觉得太过别扭,而且不够自然,怎么可能一直关系淡淡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孝女慈父。
还是慢慢来罢!太史昭然替太史彰铺好床铺,笑着关门离房。
在太史彰的身上,已经可以感觉到生气的流逝,这说明,他已经真正的开始衰老,三年五载后,便会……
而她,刚刚领悟到了某些情感的真谛,有些急于表现,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太不自然的事她还是做不来。反正还有时间,慢慢再来吧……
禄山中夜色静美,太史昭然没有行向后山,而是随意钻入了林中,有些事,她需要一个人好好的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