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冷笑一声,斜着眼睛看向赵旻:“汝以为某会将如此军兵之密告之汝否?汝但知天军数万,朝廷鹰犬无可匹敌即可。某之失,不过芥藓耳。既有败军逃归,天蓬将军必发大军来剿,不过顷刻间汝等亦为飞灰矣!”
赵旻皱着眉头,咬着后槽牙道:“汝独不惧死乎?”
徐楚继续冷笑:“便告之汝,便可活我耶?”
赵旻闻言一窒。对于俘虏的处理问题,放在这个时代任何人身上都好办,唯独自己不好处理。难道真的一刀咔擦了?自己肯定是干不出来的。赵旻皱眉想了想,反正徐楚所知的信息,对方通过逃回去的败兵也知道得差不多;至于败兵不知道的(比如修船,比如赵旻等人的来历),徐楚也同样不清楚。这样一个人,留之无益,杀之不忍,干脆放他回去算了,
赵旻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也不说话,就这么歪着头打量徐楚。据说这叫心理施压,他也不知道有效没效,反正也是姑且一试。直到盯得徐楚浑身不自在地扭动起来,这才缓缓开口道:“汝若实言相告,便释汝归,如何?”
徐楚看着赵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诳他。不过话说回来,等天蓬将军调兵来援,这区区数十人的队伍,哪怕再凶悍,又怎么能跟数十倍于己的队伍抗衡?即便将实情告知又如何?难道死人还能泄露秘密不成?如果能因此真的释放自己,也不失为权宜之计。计议已定,乃徐徐言道:“便信汝一会又如何?想我天军四十万众,取代暴夏不过早迟。便我东泰一方,即有胜军三万众,分驻于开阳、缯城、南城、费城四县。其中天蓬将军驻于费城,麾下万人,距此不过一个时辰路程。祊亭亦有室宿校尉率领的千余精锐,须矣可至。”说完拿眼去看赵旻,那意思是说,我方有这么多人,你怕不怕?
赵旻怕不怕?他当然害怕。不过赵旻也听出来了,这家伙虽然说了,不过话中还是不尽不实,而且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刚才明明他自己已经说了,费城离这里有三十里路,即便不考虑道路状况,以这年月的步兵行进速度,两小时行军三十里,说出去谁信啊?何况这还是没考虑败军逃回去报信的时间,还有整饬人马的时间,没有五七个时辰根本想都别想!而若是等上五七个时辰,天都黑了,以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特别是普通百姓都患有夜盲症的情况下,想要摸黑行军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那位天蓬将军如果真的大举来攻,最快也要明天一早了!
要真等到明天早上,自己早就修好船跑路了!还怕个屁啊!唯一可虑的就是徐楚所说的祊亭部队。虽说他说的千余人不见得是准数,但哪怕打个对折也有五百人,十倍于己了。好在自己位置选的不错,在狭窄位置当道而立,便是千军万马来了也只有鱼贯而入。只要自己牢牢把守住这个路口,便可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再说自己也必须挡住,否则一旦被红巾军冲过去杀到滩涂边,自己没了后路,那才是必死无疑呢!
当然,如果红巾军都是刚才徐楚带领的那样货色,即便再来十倍,自己又有何惧哉?不过徐楚刚刚也说了是“精锐”,就是不知道这精锐的成色,跟早前的乌合之众相比,又能超过几成?
不过祊亭距此也还有十里路,加上报信和整备行军的时间,最快也有一个时辰的空隙。赵旻当即淡淡地开口:“两军交战之时,不宜放汝归去。且待吾战而胜之,当可释汝。吾必不食言也。”言罢不等徐楚开口,高声吩咐一名亲卫过来,将他带下去看押起来。随后安排章韩,让众亲卫忙完后原地休息,等待下一场大战,自己则返身往滩头处行去。
来到滩涂边停船处,邵琦远远望见赵旻,赶紧小跑着过来迎接。赵旻见面也无暇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情形如何?”
邵琦苦着一张脸,回答道:“船底破洞倒不甚大,不过碗口粗细而已。不过破洞数量不少,几乎要将前端的所有船板取下来换成新的才行。材料倒不是问题,这里的残破船只不少,随便从其他地方拆点儿过来便可得用。问题是修补工具不足,别看有数十名渔夫船工,真正能动手的不过三四人而已,其余大多只能搬运船板,打些下手罢了。”
赵旻暗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般出航都带有少量的修船工具,可最多不过三五套而已。谁会没事干装这么多工具压舱啊?这事急也急不来,总不能开着破洞的船下水吧?因此只是皱眉问道:“以船工的估计,尚有多久可以修好船只?”
邵琦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以目前进度,预估将在日入时分修补完成。”
赵旻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刚过日中,也就是说自己那边要坚守至少三个时辰。当即伸手拍了怕邵琦的肩膀道:“这里就辛苦阿福多盯着点。一旦修补完毕,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告予我知。船只干系我等能否脱出生天,即当用心为念。”
邵琦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一般:“四爷放心,阿福省得轻重,必不致四爷失望!”
赵旻点点头,不再多话,又转身回了路口狭道。一边走一边想,方才忘记询问北海的情形如何了,不过谅徐楚一介小小校尉,也不可能知之甚详。也不知道即墨的情形如何?还有东莱和临甾,是否也陷入战乱之中,那里可都有自己牵挂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