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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桥桥正要上前去接过盒子,哪知道熊震却还有话说,“这盒子是给冯姑娘的东西,礼物我已经送进去了。”
“啊?”冯桥桥一呆,伸手接过盒子,道:“送了什么礼物进去……”没想到这个冰块脸还挺懂人情世故的。
“两瓶飞凤酒。”
“哦。”冯桥桥点头,也听说过飞凤酒的事儿,不过龙战本事不小,弄两瓶酒也不在话下,她哪里知道,那两瓶酒,竟是秦云明为了讨好红绡送去的两瓶,她心中欢喜,打开盒子一看,只见盒中放着一只筝,她虽然只是最近才接触到这些古乐器,但是也看的出来,这筝做工奇特,雕琢精细,是难得一见的圣品。
“啧啧!”许秋白怪叫两声,摇头道:“骨雕飞天筝,连这压箱底的都弄出来了。”
骨雕飞天筝?
冯桥桥挑眉,指尖拨拉这弦,想着这名字倒是不错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在你这儿打岔了,我走了。真是……”许秋白叹气,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直铁面冷心的师兄,只不过是见过那丫头几次,就成了这样……
冯桥桥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不以为意,转身对熊震道:“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
“嗯。”冯桥桥点头,见家中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那厢,熊震身后还带着红绡,想了想,道:“上山去吧。”虽然都是乡野之人,但难保有人会认出红绡的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去山上照看花草和喂猪,也是每日必做的事情呢。
“是,冯姑娘。”熊震恭敬回答,战不屈臭着一张脸站在远处,瞪了半晌,最终没跟上去。
这时,冯巧巧见他站在门口,诧异道:“战大哥,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呢?”自从战不屈帮她家开始干活,她便将战不屈当成了朋友。
你姐姐不欢迎我进去!
战不屈心中呐喊,但却说不出来,只得赔笑道:“哪里,我刚到。”
“嗯,战大哥这次可以帮了不少忙,娘见战大哥的衣服有些旧,前些日子帮战大哥做了件新的,你先进来坐回,我去帮你拿。”
“啊?”战不屈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好好!”他跑江湖这么多年,还没人给他做过衣服呢,那个男人婆大姐,就知道压榨他,指派他左右上下东南西北的跑,哎……命苦的人!
秦府
暗香疏影。
几名丫鬟一边采摘院内百花花瓣,一边谈论今日听说的事情。
“茶山那个采茶的冯家,盖了新屋子,虽然人没到,但听说连县太爷都送了礼物去呢……”
“你这傻瓜,没听说县太爷第一次到任,就对那姐妹两有了心思吗?还为了那姐妹两把我家公子关进大牢了呢!”
“嘘……”丫鬟连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别乱说话,让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那有什么?”前面的丫鬟气急:“哼,少爷念着人家姑娘,使绊子,才叫人打成那样,我又没说假话,再说了,有县太爷在这坐镇,你就没发现少爷虽然表面上气得要死,但是私底下还是不敢对那家里下手吗?”
“哎……说到县太爷,咱家七小姐好像是和县太爷一起从京城过来的,听说啊,咱家小姐对县太爷……嗯,情有独钟,可是县太爷又天生是个风流的,小姐如今都十八岁了,也就是老爷现在上了岁数又不管事儿,姨娘们一个个的全成了霜打的茄子,要不小姐早该嫁了……”
“谁说不是呢!”丫鬟泄气一叹,想着小姐好歹比少爷好伺候些,便也没了话,但是这头一转,却发现花园之中另外一个安静采花的丫鬟自始至终都是淡笑着,没说话,眼珠儿一转,挪到丫鬟身边。
“娟娟,你怎么不说说你堂姐家的事儿?”
叫娟娟的小丫鬟闻言抬头,轻轻一笑,她身段有些丰腴,脸上婴儿肥,皮肤白皙,长的倒算是很有福相,穿着鹅黄衫子,笑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左右都是人家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儿。”
丫鬟皱眉:“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爹和她爹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再说了,你们家又没签卖身契,迟早不是得回去的?他们家发迹了,不也就是你们家发迹了吗?”
冯娟娟低头沉思半刻,道:“这些事情爹娘会处理的。”她不愿多说,那丫鬟也明白冯娟娟的脾性,从她来花房帮忙开始,这冯娟娟就是个沉默的,该说的时候不会少说,不该说的时候不会多说,花房的嬷嬷丫鬟都十分喜欢她,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丫头。
丫鬟们讨了个没趣,还要再说,却见紫衣秦云雅带着丫鬟蝶柔步履悠闲的走进园内,都闭口不语,各自干活。
秦云雅瞥了低头干活的冯娟娟半刻,唇角一动,领着蝶柔扬长而去。
“小姐,他们说那些话,简直大逆不道,你为什么要装作没听到,不教训他们一顿!”蝶柔气坏了,这些下人,竟敢说小姐嫁不出去!
“没事。”秦云雅平静道,引着丫鬟进入院中亭台,早有嬷嬷伺候在侧,秦云雅挥手,屏退下人,才淡淡道:“这些话,我又不是第一次听,也没什么要紧的。”
蝶柔皱眉,“小姐,不是有消息来说那个人走了吗?他走了,为什么我们还不对付那两个臭丫头!”
“他走了,他的人还没走,我早就说过,想要跟他斗,那是自寻死路,除非我们有一击必胜的把握,不过,现在似乎不用等了。”
“小姐想到法子了吗?”
“有一种矛盾,就算是皇上亲临,也解决不了。”她自信的笑笑,若不是今儿个听到这些丫头的话,只怕也想不出这个主意来。
蝶柔来了兴致,连忙道:“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名知道我脑子笨,还一直这么吊着我。”
秦云雅唇角一动,涂了蔻丹的长指轻轻扣上桌面的杯盘碗盏,唇瓣轻启——
“清官难断家务事。”
晚风起。
红绡收起古琴,道:“冯姑娘真是聪明,才几日时间,就已经学成这个水准了,我刚学琴的时候,花了一月时间,才拿捏准确呢!”
冯桥桥但笑不语,那是你没有经历上下五千年的淬炼,自然学起来就笨拙了。
竹院内,冯桥桥站起身来,穿着那个以前做给龙战的特大号围裙,拿起剪刀修剪那为数不少的花草,一边晒药草,一边将小白取下来喂养。
“冯姑娘,我可不可以……试试你这架筝?”红绡迟疑的声音传来,冯桥桥正从屋中走出,嫌恶的提着那只荷兰猪,道:“你想试就试吧,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
怎会没什么特别?
红绡眉目之间流转惊喜讶异,这乐器早年得来,一直放在隐秘之中珍藏,没想到主子竟然会把它送给这位姑娘,只不过是学过几日的初学者,这样,岂不是……浪费了这架筝吗?
骨雕飞天筝,是每一个学筝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她指尖有些颤抖,刚要碰触到筝弦,却听到一道喝声。
“住手!”
红绡手一收回,蓦的转头望向门口,只见熊震背着一只药篓子,面色冷冽,双目圆瞪,大步进了院内。
“红绡!你逾越了。”
红绡背脊一僵,有些僵硬的开口,“是冯姑娘允许我去试弹的……”
话才出口,熊震立刻截断:“冯姑娘让你动,你就可以动吗?别忘了主子的规矩,如果不是冯姑娘允许,你根本进不了这竹院,即便这把筝是冯姑娘允许你去碰,你也没资格!”
他冷冷的说完,便看也不看一眼红绡,直接将药篓子提到了冯桥桥跟前,红绡面色微变,对着冯桥桥行了一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冯桥桥第一次见熊震这般疾言厉色,有些诧异,回过神来,道:“是我要她试试的,不过是一把筝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熊震面色稍微缓和,“冯姑娘不知道,主子不喜欢别人太过亲近,用的东西也不让别人轻易碰触,所以这些年来他自己学了不少东西,起居饮食都是自己打理的,他送给冯姑娘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让外人轻易碰触。”
“哦。听着好像是有心理洁癖,怎么感觉我成了他的所有物一样呢?”这样的认知让她微微皱眉,她想,不管是谁都不想被当成一样东西!
熊震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我老大不是这个意思……”想要说,却感觉有些词不达意,想了半刻,才道:“主子对冯姑娘是特别的,不是对待所有物,这点我可以肯定。”他跟了龙战二十年,如果连这点都确定不了,这二十年算是白活了。
“嗯。”冯桥桥应了,蹲下身子切草喂食那只猪,“你这家伙,龙战走了你吃的也少了,对我有意见?”
荷兰猪很不屑的转过头去,往它的居室爬行。
冯桥桥皱眉:“做给谁看,不吃拉到,以为我愿意招呼你。”
小花继续充耳不闻,甚至爬行的速度快了起来,对冯桥桥准备了半天的食物不屑一顾。
“停!”见他真跑,冯桥桥站起身来,几步跑到荷兰猪的面前,将食盘咚的一声放下,“我准备了这么久,你不吃也得吃,告诉你,浪费食物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荷兰猪哪里听得懂她说什么?肥胖的身子摇摆,从她脚边嗖一声窜了过去,尾巴还扫到她捏着食盘的手,害她斗落一身鸡皮疙瘩。
“啧,什么人养的东西就像什么人,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她不再坚持喂食,看着小花消失的门口摇了摇头。
熊震轻咳一声,道:“主子平时都是用那个猪草喂的,要不换……”话还没说完,冯桥桥转头来看他,很淡的挑眉:“你是在说琉璃草吗?”
“呃……是的。”熊震咽了口口水,连忙补充:“但是我没拿那个喂,绝对没有!”怕她不相信,举起一手,对天发誓:“真的没有!”眼前这位姑娘打不得骂不得,嘲笑不得,免得和战不屈一样的下场,那不如死了算了。
“哦,这样啊……”
“大姐!”话才说了一半,门口传来呼喊声,冯桥桥转头一看,见妹妹冯巧巧站在院门口,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跑的很急。
“怎么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来开门,将妹妹引进来。
“大姐,出事儿了,现在家里快闹翻天了!”
冯桥桥眉心一拢,扯下围裙,将骨雕飞天筝抱回屋里放好,道:“走,边走边说。”
“嗯。”
一路上,姐妹二人走的很快,也将家中发生的事儿捋顺了,冯桥桥嘴角冷笑,就知道那秦云雅不是个省油的灯,从第一次出现她就不喜欢她,没想到这会儿真是闹到她们头上了。
“二婶二叔都过来了,三婶三叔,甚至还有其他十几户人都到了我们家,夏茶收成季节说是不用他们那些户主了,将茶田全拨给了我们家,现在大家都说我们仗着认识县太爷,想要一户独富,断了他们的生路!”
“好,我知道了,回去看看在说。”
茶山下的这一庄子大半人都是姓冯的,除了本家的二叔三叔以外,其他户虽说和冯海家不亲近,但多多少少几辈以内都是血缘关系的,即便平日里不亲,如今,也都渐渐想要和冯海家拉上关系,可是现在,早上才贺了冯海乔迁之喜,黄昏居然被告知断了生路,谁能受得了?还不得把怨气全部撒在他们家身上?
冯桥桥心中有了底,姐妹二人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中,此时,早上还一脸笑意的亲戚们,全是满面愤怒的看着他们。
冯海伤势已好,站在亲戚中间,面色凝重中带着些焦急,这两月以来一切事宜都是冯桥桥处理,甚至于他私心里也对冯桥桥稍微有了依赖心理,白氏更是面色微白,不知所措。
冯桥桥眉心一动,先上前,走到父母面前,道:“爹,娘,别担心,我来处理。”
“嗯。”冯海点头,拍了拍冯桥桥的肩膀,白氏连忙拉住她的手,虽然没说话,那双眼眸之中的意思,冯桥桥也明白了个透彻,不过,父母全身心的信任,让她心中也暖了不少。
冯桥桥转过头,对着在场围观的众人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各位叔叔伯伯,为了什么事儿,这么晚了还来我家做客?”
众人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见她还笑得怡然自得,说话口气也差了起来,“你有本事赚钱盖屋,为什么还要跟秦家牵扯,来抢原来租给我们的茶田?你这不是断我们生路吗?”
“就是,我还想着你这么多年不出现长进了,哪里知道脾气越发上来,倒是成了个白眼狼!”
冯桥桥还没说话,冯英英豁的转头瞪过去:“大伯,你说话就说话,她是白眼狼,那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都成了白眼狼了,你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冯英英会这么说,大伯一噎,瞪了一眼闭了口。
这大伯是大房老大,平日里也算有些威信,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就是为人太过注重面子,其实日子过的并不怎么样,没有冯英英家好,尤其是有个儿子,老大不小了,还没娶到媳妇。
三叔冯涛皱眉,一把扯过女儿,“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话虽是责备,但也并未过分苛责,可见心中也对这爱做表面功夫的大堂兄十分不以为然。
大伯轻咳一声,道:“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大家都在,也好久没开去宗庙议事了,今儿个就把这事儿都说清楚了。大丫头,你的本事是你的本事,去招惹秦少爷来克扣别的叔伯兄弟的生路,做过了头!虽然这些年来都少联系,好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这些长辈也没要求你奉养,你又何必断了大家的生路呢!?”
“对,就是,我们都没要求你来奉养,你倒是好,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时有人附和大声喊叫。
古人孝义为先,就是这些人常说的那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冯氏本也算源远流长,追溯到几百年前也是大户,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衰败之后移居到茶山彻底败落,如今,按照冯桥桥现在赚钱盖屋的本事,若说要负责冯氏一族的生机,只要她愿意,冯海便可坐上当家主子的位置,这种习气却是一直有延续下来,可惜这基本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百年以来,冯家人都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
即便上辈子找了不少儿孙入伍当兵,到头来天下大定之后,全部卸甲归田,依然做了茶农。
这一辈本不指望有个出头的,没想到冯桥桥异世孤魂,歪打正着,引得众位长辈翘首以盼,冯桥桥自然猜到他们的想法,但她不是古人,不会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儿,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也不会闲的没事儿去扛一大家子的生机,一来太累,二来不值得。
那地保已经站在一边半晌,此时也看的出来,这位素衣梳辫子的姑娘,就是能说话的,连忙上前,拿出印信和一张纸,递出交给冯桥桥,冯桥桥围观一圈,淡道:“我先看看怎么回事儿,再说,可以吗?”
周围人相互对看,无言。
冯桥桥打开那张纸一看,先是眉梢微动,接着,笑意淡淡,眉眼儿都弯了起来,“这是真的?”她问地保。
地保没回答,倒是周围的长辈们见她喜笑颜开,全都变了脸色。
“桥桥。”白氏着急的上前拉住她,“别……”她到底是地道的古代妇女,以为冯桥桥同意了这事儿,怕难以向长辈们交代。
“娘,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转头对地保道:“这是秦少爷亲自写的文书吗?”
“那是自然。”地保皱眉,这个冯姑娘,脑子不对吧?这种文书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那好,我同意了。”
“冯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就回去回了我家公子。”地保哈哈大笑,小姐用几瓶飞凤酒,就换了公子这样一个决定,这公子当真是愚不可及,怎么比得上小姐聪慧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