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白罗和陈姚得到朝廷军大军已经集结,随时可能向他们攻来的消息时,也是他们被士兵中颇有威信的小头目们带人堵在屋里,逼他们向陈亨要粮的时候。
而且是立即就去找陈亨要,要来之后立即就分,分了之后立即放大家各自逃命。
白罗和陈姚一来拿手下这帮人没办法。他们的威信都是建立在太平日子的基础上,真碰到危及性命的时候,他这个老大也罢,陈姚这个军师也罢,都指挥不动手下这帮人继续为他们卖命,听他们的话。
二来他们知道朝廷军可能随时打过来,也有立即逃命的想法,未免陈亨不同意,便决定将计就计,利用手底下这些人的炸营,迫使陈亨即刻给他们出粮食,放他们离开。
白罗让陈姚带着李铁牛和何飞先稳住这帮人,自己去找陈亨,游说他即刻就开粮库放粮,让金水寨的人先走。
陈亨很清楚炸营的危害,尤其现在黑巾军的兵力和金水寨的兵力不相上下,真闹大了,就是两败俱伤。听了白罗游说,又亲自出了主营查看了情况之后,立即决定开粮库,给金水寨的人每人分半个月的口粮,让他们带着粮食尽早离开。
按理来说,金水寨并未正式加入黑巾军,又没帮上黑巾军什么忙,反而蹭了黑巾军不少粮食吃,黑巾军不欠他们什么。现在他们要走,黑巾把自己吃的粮食拿出来,分给他们每人半个月的口粮,已经是非常仗义的了。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金水寨的人拿着粮食乖乖走人,两方人马也算善始善终,好聚好散。
然而金水寨的人水盗出身,打劫东西习惯了,看陈亨这么轻易就决定开仓放粮,以为他怕了,欺软怕硬的劲头上来,不想离开了黑巾军之后还得自己去筹措粮食,就准备一步到位,要求平分所有的粮食,每人至少拿两个月的粮才行。
这要求实在出乎了白罗的意料,他是准备借着手下炸营,从陈亨那里弄点粮就跑,没想到手下这帮人脑子进水还是怎么,竟然敢跟陈亨玩坐地起价的一套。
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陈亨也是气得不行。
陈亨是为大局考虑,也是觉得拖了两天没告诉白罗外面的实情,对他有点愧疚,才同意得这么痛快,没想到金水寨这帮人倒是登鼻子上脸,狮子大开口起来。
要是在韩一梁回来之前,朝廷军打过来,肯定会围困他。他分出去十五天的口粮都够心疼了,想跟他要两个月的,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了。
陈亨本不可能任人如此嚣张,给白罗面子,也是为大局考虑,才没有直接开打。他也不想再听白罗说没用的废话,当即命侯四给带头闹事的人传话,就给一刻钟时间考虑,要么拿着十五天口粮走,要么一颗粮也别想拿走,不服就打一场。
他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给了考虑的时间,反而让不了解他作风的金水寨人更认为他是怕了,当即更来劲儿了。
左右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他们就决定耗这十五分钟,等陈亨乖乖放粮给他们,不管陈姚怎么劝他们留点余地,也没有人听。
一时之间,演武场上,金水寨带头闹事的人和侯四各带人马分站一边,随时都可能大打出手。
两拨人闹起来的时候,苏菡正在一处偏僻的石屋中,照例查看仍是昏迷不醒的弥勒广义军大护法的情况。
听到外面动静不对,透过小窗子向外查看,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不由紧张起来。
这些日子里,她和金水寨的人接触得越多,对他们就越反感。从前她多多少少会觉得,黑巾军这种义军和土匪强盗一样,等见到金水寨的人之后她才真正明白到底什么样才是强盗。
黑巾军的人再怎样,至少令行禁止,行事有章法,有军队的样子,兄弟之间重情义。可金水寨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军队该有的样子,人和人之间,也看不到什么情义,从言行到举止,全都轻佻散漫得不行。
黑巾军的人不管是因为她本身,还是看韩一梁面子,在她嫁给韩一梁之后,对她至少都是尊重的。但金水寨的人,除了白罗、陈姚、何飞和李铁牛四个人之外,几乎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是一副淫.邪无礼的目光,仿佛要是她身边没人,就会扑过来一样。
她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发现守在门外保护自己的士兵也不见了,不知是加入了对阵,还是干什么去了,心中的不安当即变得强烈了起来。
她的位置距离金水寨的人更近,她不敢贸然出去,只有先从里插上了门栓,在窗边悄悄观察外面的情况。
一刻钟很快就到了,带头闹事的人没有妥协,陈亨真的就一粒米也不打算发给他们,命人把白罗从主营里请了出来,打开营门,让他们立即统统离开。
这般决然的态度,令金水寨的人彻底炸锅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动了手,两方人马很快就混战在了一起。拳拳到肉的声响混合着咒骂与嘶吼声,一重叠着一重从演武场袭来,竟比兵戈相击之声更加吓人。
苏菡看着好像疯了似的两伙人,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在屋里转了两圈,决定将桌子和柜子都推到门口。
她把桌子推到门口之后,正要推柜子,就听见有人骂骂咧咧向这边走过来。
正要找地方躲藏,冷不防见到窗外出现一张脸,吓了她一大跳。
那脸丑极了,见到她,嘿嘿一笑,露出一排黄牙,仿佛发现什么宝藏一样,立即转头大声喊:“快过来,黑巾军那女人真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