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提姆沉稳的声音响起,战术细节的布置,陆灵刚才交给了他。现在,她要解决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问题。
“派特。”
派崔克抬眼。
“你身体状态如何?”
“应该还不错。”
“……你在想什么?”
他望着她,过了十几秒,他像机器人一样回答了她:“我不知道。”
他的脸上出现了陆灵从未见过的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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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时的比赛下起了小雨。
派崔克依然在尝试……
然而,不断失误着。
陆灵询问了一下数据,但即使不看数据,她也知道这场派崔克的失误率高得不寻常。
到了60分钟,陆灵感觉如坐针毡。
场上,似乎所有的qpr球员都被头号球星的状态影响了。莱昂的一脚射门甚至飞向了角旗区。
陆灵从边线走回教练席。主场球迷也安静了好几分钟了。
提姆捂着嘴,“我们不可能换下他。”
“我知道,我也不准备那么干。”陆灵望着场上蓝白色的7号的背影,内心煎熬。
他是英超最好的球员,没有主教练会因为他在一场比赛中的状态不佳而提前换下他。那只会对他产生负面作用。
伯恩茅斯已经逐渐转入完全的守势,客场,如果能够在榜首球队身上扒下1分,那对樱桃军团绝对是不错的节礼日成绩。
但qpr的每一次进攻都像重拳打入棉花。
新女王公园的球迷们在雨中显得坐立不安。他们的歌声断断续续。
第81分钟,陆灵淋着雨站在场边,看到派崔克一次背身对抗的时候直接滑倒,就发生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
她紧闭嘴唇咬了咬牙。
究竟怎么了?
时间流逝着……
比赛还剩最后一分钟。
新女王公园球场的比分依然是0:0。
而另外一边,埃弗顿客场对阵纽卡斯尔的比赛已经完场,太妃糖2:1战胜了喜鹊顺利拿到了节礼日礼包。
这意味着,如果qpr这边无法取胜,将会让出榜首位置。
第93分钟,子翔在边路突破,过掉一个球员之后马上传中。莱昂在前点赶到,把球打向球门。伯恩茅斯的门将和后卫都没碰到球,这球碰到门柱反弹回了小禁区。
禁区里都是腿,但球碰巧落在了派崔克脚边,是空门……他轻推,将球打进。
全场沸腾了,这场糟糕的比赛让所有人都过于压抑,场上的蓝白色球员们扑倒了派崔克。
但qpr主帅在进球发生瞬间的反应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面无表情。然后,她望着庆祝的球员们,似乎是怔了一下才握紧拳头冲球迷看台挥舞了几下。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给出畅快的笑容。
很快,完场哨响了。
陆灵和失望的伯恩茅斯主帅艾迪-豪握手之后,向球迷们简单鼓掌致了下意,就快步走向球员通道。这完场前的绝杀,品尝起来并不甘甜。这是她想要的三分,但不是她想要的过程。
她又回了下头,进球的功臣,完场前创造了新的英超连续进球纪录的她的秘密情人,派崔克-安柏,他脸上的表情,让她内心的不安加剧了。
是她的错吗?她毁了他持续了整整半个赛季的激昂状态。
****
所有人都离开了。更衣室里只剩下陆灵和派崔克。上一次,当更衣室里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他们开始了一段秘密的恋情。
此时,他们一个站在战术板边,一个坐在更衣柜前。
没有交谈。
沉默宛如待宰的羔羊。
更衣室里不能更脏更乱。此时的气味像是一种诡谲的香水。是的,香水。前调是汗水的味道,中调是沐浴露的味道,而基调……
陆灵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味。
她猛地抬头,她看到派特流鼻血了。她正准备过去,他自己走进了淋浴间,然后拿着一大卷纸出来,边走边胡乱塞住了鼻子。
地板上留下了几点血迹。
陆灵想改变这压抑的气氛,于是说了个笑话:“我很想借你一个卫生棉条,可惜我今天没有带。”
他抬起头,冲她笑了。
她看着他,他真英俊,即使鼻子里塞着一堆纸。她走了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她又回了下头,她坐的是子翔的更衣柜。
“你想谈谈吗?”她问道。
“谈什么?”
“任何事。”
他摇了下头,“我不想。我只想……”
陆灵的手机震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摁掉了,放到了一边。
她说:“抱歉,派特。你只想什么?”
“……回到俱乐部圣诞晚宴结束那晚,我从来不该把那个箱子搬上来……”
她的手机再次震了起来,孜孜不倦。
派崔克停止了说话,瞟了一眼,是内森尼尔-劳伦斯。
“或许你该接一下。我去洗洗,应该不流血了。”他去到了淋浴间,水花声响起。
而陆灵接听了电话。
因为有水声,派崔克听不到她具体在说什么,他脑子很乱,也无意仔细去听。鼻血还在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到洁白的池壁上,和水流混杂,开出朵朵猩红的血花。
就像她下腹部的水仙。
他愣了不知道多久,洗了把脸,再次用纸把鼻子堵上了。
他走了出去,看到的是她满是怒气的脸。她的手紧紧攥着手机。
“你应该告诉我!”
派崔克刚想问什么事,下一刻,他想到了。
“你应该告诉我,如果你真的想在明年夏天离开,我应该是你第一个告诉的人!但你知道吗?我现在是从内特那里听来的!我一直以为《卫报》的记者在胡扯,因为我相信你,相信史蒂夫……我相信你们不会瞒着我!”她继续说着,有些歇斯底里。
他安静地望向她,说:“缇娜,我可以解释。”
她重重点着头,“你当然得解释,我正在听。”
“史蒂夫只是跟他们简单接触了一下,了解了解他们的意向。我没有完全想清楚,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什么时候的事情?”
派崔克缓了一秒,说道:“我们去白鹿巷看热刺打埃弗顿的时候。”
“你当时出去接电话就是因为这个?”
“是。”
“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想留在这里,我以为你想跟我一起拿到冠军,我以为……”
她的声音被他的声音突然截断:“缇娜!”
陆灵怔怔望向漂亮男人。
“我得为我们的未来打算。”他稍稍降了点音量。
“什么未来?”
“我们不能永远像偷情一样在一起。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球员了,我就可以带你去我最喜欢的餐厅吃饭,跟你一起去度假……告诉所有人,那是ll的意思,是我最心爱的姑娘的中文名字缩写。我爱她,胜过这世上所有。”他看到她脸上的茫然,顿觉疼痛,“你从来没想过是吗?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是吗?”
“……你才二十岁。”
“对,我才二十岁,但是很抱歉,我就是想跟你永远在一起。结婚与否不重要,我知道你不喜欢婚姻。”
陆灵张着嘴,说不出话。
过了很久,她的声音像冰雹一样砸向了他。
“如果我知道跟你在一起会让你想离开这个俱乐部,那我根本就不该让这一切开始。”
“收回这句话。”
她没有做声。
“收回这句话,缇娜。”派崔克吼道。
她依旧没做声,也没看他。
“所以,主教练和缇娜,你永远都会选前者,是吗?”
“是。对我来说,这从来都不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所有一切顿时变得苍白无力。派崔克扯掉了鼻子里的纸,低声道:“你应该走了,缇娜。我想洗个澡,然后回去睡一觉。”
“派特……”
“走。”
她于是离开了更衣室。
****
三天后,英超第20轮。
半程冠军qpr依旧主场作战,前来做客的是斯旺西。派崔克-安柏继续首发。
这是2017年的最后一场比赛,圣诞-新年的节日气氛依然在持续着。但这场比赛赛前的新女王公园球场还充斥着另一种东西。这两天,更多的关于派崔克-安柏有可能在夏天离开球队的传闻出现在媒体上。消息真真假假,即便是最死忠的qpr球迷,也在某种程度上意识到,这些消息或许有一部分并不是空穴来风。
罗恩-史密斯在新女王公园球场外接受了一个youtube足球自媒体频道的采访。
他说:“我不相信派特会在夏天离开,我他妈一个词都不信。他是我们的男孩儿。他会留在这里,他会成为新女王公园的国王。”
但现在,罗恩坐在新女王公园球场的看台上,回想着自己说的话,一点儿也不敢肯定。一点儿也不。
整个上半场,qpr的主帅都坐在教练席上。她用手撑着下巴,助教隔一会儿就在她的耳畔说些什么,但她很少回应。
qpr的球员在身体上自然负担很大——圣诞新年赛程的紧张赛程一向如此。
而在精神上,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名的重压和格外的疲惫。
整个赛季的领跑,已经是超级战绩,但依旧甩不开追赶者。媒体的聚光灯,或许在一开始是一种荣耀,但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了负担。
天阴沉着,并没有下雨。
qpr完全控制了比赛,但他们的射门没有一脚能命中球门范围。
不过第42分钟,球飞进了网窝——是霍埃尔-坎贝尔的头球。
但裁判安东尼-泰勒吹响了哨子,示意坎贝尔犯规在先。
一向温和的这位哥斯达黎加人向裁判激动地大声吼叫起来。伊恩和莱昂赶紧冲过去把他拉走。
泰勒给了坎贝尔一张黄牌。
qpr队内头号球星,派崔克-安柏,上半场延续了他上一场比赛的梦游状态。
下半场的比赛,派崔克的脚步继续沉重着。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分心。他又望了一眼场边的那个身影。他绝望地意识到他大脑里的那个漩涡不会那么简单地消失……
然而,他还想尝试。
派崔克突然从斯旺西中场费尔的脚下断下球来。然后开始带球从中路猛冲向对方的球门。
在他的想象中,他会过掉斯旺西的所有防守球员,然后一脚重炮把球送入球门。这几乎就要实现了,但他过掉了两个人之后,面对第三个上来的斯旺西球员,他右脚一软,然后身体失去了平衡。
派崔克在身体即将倒地的时候,一脚狠狠把球踢向球门。
这球完全没有踢准部位。
皮球弹跳着,滚出底线,在广告牌下沿无力地晃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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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米德尔斯堡的河畔球场。
尼古拉斯站在边线旁,这场比赛又是他与故人艾托-卡兰卡的一次聚首。
而现在,埃弗顿正1:0领先着。这个球是第71分钟时,中卫莫里顶进的。
英格兰的东北部,天气异常寒冷,更甚于利物浦。
比赛的补时有五分钟。埃弗顿在进行最后的防守,抵御对手的搏命狂攻。而尼古拉斯的面部表情极其淡然。他在耐心等待裁判的完场哨。
尽管裁判多给了30秒的补时,但尼古拉斯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等到了哨响的一刻,然后回头向胡安露出询问的表情。
胡安兴奋地说:“我们登上榜首了。”
尼古拉斯露出微笑,他知道,那很迷人。
然后他有条不紊地完成了跟艾托握手,与球员们一一拥抱,最后与球员们一起向客场看台的太妃糖球迷致意这个流程。
只是整个流程中,他都在想,她现在会否在跟他做同样的事情?而她的心情,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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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灵走进球场,对面是记分牌,上面写着0:0。
2017年的最后一场比赛,她扔掉了半个赛季的榜首位置。
她有些木讷,但还是尽到主教练的职责。跟斯旺西的教练和球员礼节性地握手交流几句,与球员们拥抱,说两句劝慰的话。看台上,qpr的球迷已经退得稀稀拉拉。
而在天空体育的画面上,在和其他球员拥抱握手之后的克里斯汀-陆,与派崔克-安柏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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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9点,当社交媒体上遍布着对埃弗顿的赞颂和对qpr的质疑时,当所有人还在猜测着克里斯汀和派崔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卫报》记者席德-洛维的推特再次引起了关注。
而到了11点,《卫报》的官网就把席德-洛维的文章放出来了,这一次,是真正的轩然大波。(通常,报纸早上的专栏文章会在前一晚放在网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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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小时前,哈灵顿训练基地,主教练办公室。
派崔克锁上了门,然后他靠在门上说了这些话:
“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不是身体上的,我很清楚。这也不是去看心理医生,或者休息一周就能解决的。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对你,对我,对球队,都没有好处。而且,六个月后,就是世界杯。缇娜……”
她没抬头,但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不想走,但是我也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