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只是在抛出条件,等大臣们讨价还价之后,方案还会修改不少。不过依我猜测,70%票数才能通过法案,这一条她不会让步。也是为了限制三级会议。现在毕竟只有巴黎地区有三级议会,而中央政府的立法权也还在。三级会议出台的法令少了,那就还是中央的法规说了算。何况,司法权和行政权现在已经归中央直管,意味着执行哪边的法规,还是王后说了算。”
“我知道;而且民法典的修纂工作还是握在王后手里;等法典出台并推行,各地还想要跟中央对抗,恐怕也不容易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直接照莫普的方案走,不是更直接、更容易吗?”
在夏尼看来,王后是在自找麻烦。尤其是这套方案的提出,还带来了别的事端——
以往王后在推行重要事务之前,总会先和王后党几位盟友通气;现在艾吉永自取灭亡,反王后党失势,她就直接在议政会上提出方案,未免给人过河拆桥的感觉。不过议政会的最后,王后也言明了,以后议政会上都是自己人,再没有什么王后党,公事都在议政会上说,事务也在这里讨论。这也是为了拉拢偏中立的首相等人。还郑重其事地表示方案“不够成熟,还需要反复讨论”,请大家建言献策。众位大臣便知道,改革还有商量的余地,并不是王后要把他们撇开搞一言堂,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
没想到事情才过去三天,王后的两个御用报刊就同时刊出了方案内容,相当详实,外部的人绝对弄不到。
把王后往好处想的,猜测这只是投石问路;往坏里的想的,就觉得王后是要裹挟民意,形成既定事实,逼迫大臣们不得不接受整套方案了。
为此,王后和朗巴尔都大发雷霆。
虽然她在众臣面前澄清了,但到底有几个人信,都是未知数。
《圣母院报》只刊登了简短的消息,这是因为只有一个记者收了贿赂,在一篇文章里夹带了几句;总编一向信任他,也没有审稿就过了。朗巴尔一查清楚,就把记者辞退,降了总编的职,由原先的副总编顶替。那个记者也乖觉,主动供出了贿赂他的人,可惜那人已死。
《工业周刊》则是连总编都被收买了。对方许以比利时布鲁日一家报社的全部股份,还让他的家属先以旅游的借口过去,确认了好处都能落实,才动起手来。等朗巴尔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除了他之外,其他帮凶或者知情不报的,也都一并处理,整个杂志社几乎洗掉了一半人。
雅诺和他的叔父迪昂给王后机密局培养了许多探子,渐渐地已经不太需要亲自出国进行任务,但这次因为王后的重视,他便亲自去料理。当着朗巴尔的面,王后没有直说,但雅诺知道她的意思,不管能不能问出幕后人的线索,那个总编的性命都不必留了。至于家人,倒是不用为难。
其实幕后嫌疑数起来十个手指都用不完,毕竟知道详细方案的人没有几个。但涉及到朝廷重臣,又是王后现在明面上的同盟,既不好查,真的查出了也不可能撕破脸。
夏尼的蜘蛛网辛勤劳作了几日,虽然还有些小线索可追,但以对方不惜杀人灭口的手段来看,未必能追到最后;心里禁不住烦闷。
一套方案弄得王后党内部都有了裂隙,王后的政治声誉受损,给了小人可乘之机,她不由得有些迁怒。也就更加不能理解王后的想法了。
都是要掌握实权的,也有了路易十六的默认,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这在欧洲各国又不是没有先例;王后的母亲就是个好例子。
“那位夫人的想法,有时候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雅诺的感叹无意说中了事实。
“第三等级代表的选举已经开始了。大家提名出来的候选人名单,你看了吗?”
玛丽坐在桌边,深深地看了站在面前的青年一眼。
阳光从西侧照了进来,落在土耳其来的羊毛地毯上。罗伯斯庇尔的影子在另一侧长长地投到奖金镶金的象牙白墙上。
他今年22岁;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人普遍已经结婚;不过依照郎巴尔的记忆,原历史的他直到上了断头台都没有结婚。
想到如果放任历史发展,这个青年会是签署自己的死刑的人,也是在一年后获得相同下场的人,玛丽心情就很是微妙。
如今,至少在表面看来,罗伯斯庇尔的命运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不过,他会从始至终站在她的船上吗?
如果换作别人,玛丽大概不会有这样的疑虑。
“看了。”罗伯斯庇尔不卑不亢地回答。
方案透露出去后,一石激起千重浪,人人热议。三级会议几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即便是最反对的穿袍贵族们,也都不敢说出反对的话来。倒是执剑贵族们抗议连连;按照以往惯例,他们是应该有席位的,结果现在第二等级竟然只有那些红衣服的法官作代表。按照方案,第二等级的席位全部由国王指定,所以他们现在天天在凡尔赛宫向国王夫妇请愿,要求多选执剑贵族。穿袍贵族们针锋相对,也齐齐地聚在宫里,两边口水仗全武行轮流上演,守门的卫兵天天有好戏看。
贵族席位还在商榷中,平民席位就没什么疑问了。为了早日组建三级会议,由国王下了诏令,巴黎市政厅临时组建了选举委员会,如火如荼地开展选举活动。
“都是些什么人?”
“超过一半是有钱人,主要是地产主、贸易商或者实业家;另外一半有的是律师,有的是公务员,有的是有名的知识分子,甚至还有一个贵族。”罗伯斯庇尔嘴边现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