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踏入房中,立即暗暗地观察了一番,看到屋内布置陈设之简单,不禁倍感惊讶。
按他多方得来的消息,陆怀在前朝是武贵妃身边的红人,深得武贵妃的看重和信任,常年掌管着贵妃宫中的小金库,到了今朝,又在兵仗局监丞的位置上坐了好些年。他经手的财物可以说是如同流水,手下带出的徒弟又是上有司礼监的新贵红人,下有各监各局各司的监丞、奉御,就是每人收一点孝敬,也不该住得这般光景才是。
难道是……
安心心念一转,立即就明白了。陆怀使的是宫里一套宫外一套的手段,宫内的住处布置得极其寒酸,是避免轻易给人抓到把柄。等到了宫外,自己的地盘,那自然就是穷极奢华了。
早年他当职的陈宁妃宫中的掌殿太监就是这么干的,靠着这一手,骗得了陈宁妃的信任,连年掌管着她的小金库,借机中饱私囊。可怜陈宁妃是个不识人的,到死都还以为他是个忠心耿耿不贪财的宫人。
安心想起往事,心中冷笑了一声,猜测陆怀与那太监也差不了多少,说不定连那“仁厚”的名声都是沽名钓誉得来的,用来迷惑人的眼睛罢了。他心里这般想着,外在的神情举止却表现得十成十的恭敬小心。
陆怀坐在椅子里,将安心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虽然从安心的神情举止里都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直觉地,他觉得安心有哪里不对。
若安心真是如外表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机灵、忠诚可靠,那么他绝不会有这种感觉。能让他有这种感觉却又完全看不透其本来的面目,可见安心此人应当颇为符合谭印所评价的“深不可测”。
不知道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执意要追随他,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背后效忠的又是谁。
环绕在身边的人似乎和局势一样,越来越复杂了。陆怀慢慢地深呼吸了一下,一手轻搭在另一只手上,心里思考起来,面上却是带着微笑,目光柔和,一派平静轻松的感觉。
这般过一会儿,和中便将陈定带了回来。又过了不多时,和清也烧好了热水,小心地沏了一壶茶进来,为他倒了一盏,然后便与和中陈定侍立在同侧。
人齐了,待茶水温下一些,陆怀即对安心轻轻地招了招手。
安心立即会意,上前两步走到距离陆怀一步之远的地方,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
陆怀端坐椅中,看着地上神情虔诚的安心,又问他道:“拜师入门,绝非儿戏。安心,你可想好了,要入我门下?”
“小辈想好了。”安心恭敬地颔首道。
“好。”陆怀点点头,便抬手与他示意了一下。
安心随即颔首起身,面向陆怀,又郑重地跪了下去,一拜一叩,如是三次。
和中和清与陈定三人站在一旁,悄悄地相视一眼,都是摸不清眼前是什么情况。但见安心已经行过礼,师父也点头许可了,三人中年资最浅的陈定便出列将茶盏交与安心,再退回原位。
安心从陈定手中接过茶盏,恭顺地垂下头,双手捧着茶盏奉与陆怀,诚诚恳恳、一字一顿地对他道:“弟子安心,日后在师父门下,一定谨遵师父教诲,严守规矩,不敢有丝毫违忤。请师父用茶。”
“好。”陆怀微笑着看看他,从他手中接过茶盏,缓缓饮下。如此,便算礼成了。
和中三人相视一眼,立即齐声恭贺道:“恭喜师父新收弟子。”
陆怀放下茶盏,微笑着看看他们,即对安心道:“你已是为师门下的弟子了,起来吧,见过你正在此间的三位师兄。”
从陆怀右手边起,依次是十八岁小圆脸的和中,十七岁偏瘦的和清与十五岁瘦瘦小小的陈定。安心一一拜见了,忽然从门外进来了一人。
“呦,这是收徒弟呐。”
安心回头看去,见来人细眉樱唇,双眼含笑,一张娃娃脸,看上去似乎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服色纹饰却是监丞的品级,立即反应过来,他便该是兵仗局中与陆怀颇为交好的另一位监丞——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