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幻娘娘,可是小脚,三寸金莲?可是下巴处多皱纹,腰略微弓着,两鬓头发白?”陈叫山思忖之间,便问。
“正是,正是……”取了帽冠、面具、长髯的黑袍汉子,望着陈叫山,连连点头……
当初,年馑总算熬过去了,老天爷变脸了,未来的日子有盼头了,许多人,便注定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王家铁匠铺的好几位年轻后生,晓得年馑熬过,再就不适合待在师父的铁匠铺了。
不懂铁匠铺营生的人看来,没饭吃的时候,想着偎在师父跟前,多少‘混’个肚儿饱,如今年馑过了,日子好过了,便要离开师父,自奔锦绣前程了……
可徒弟们心里明白:正因为日子好过了,随便到哪里,怎么着也能凭力气吃口饭,再在师父的铺子里耗着,添不上多少力气,反倒为师父平添些累赘和负担离开,是为了师父能过得更好,离去,便是一种孝敬,一种别样的孝敬……
无论以怎样的角度来说,每一个徒弟都晓得要离开,每一个人却都不愿意离开,谁都不愿意当那所谓的“白眼狼”、“喂不熟的大尾巴狗”,一种别样的孝敬,深远长远的孝敬,却注定要先以目下这种,表象上的“不孝”开始……
几个徒弟关起‘门’抓了阄,第二天吃饭时,在饭桌上提说了离去之事……
话才刚起了个头,王铁汉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都能单独高飞了啊?走,全都走,一个也甭留了……”
当时,吴氏正在桌旁,虽是劝说那几个徒弟,她自己也抹起了眼泪……
待到大家发现吴氏不见了,急忙各处寻找时,却再也没找着吴氏……
那段时间,从乐州城离开的灾民很多,发现吴氏不见了的时间又略晚了些,兴许,就是那么一个时间差,吴氏便随了灾民队伍,离了乐州,奔往金安方向了吧?
陈叫山兀自琢磨着,回想着,分析着……
“通幻娘娘被敬起来以后,教主……哦不,杨三雕他就说,通幻娘娘是通幻神教的上上之神,通晓天地诸界,乐州陈叫山取湫,便是受通幻娘娘冥冥点化的,而且……”
黑袍汉子见陈叫山眉头紧皱着,不敢朝下说了……
“而且什么?”陈叫山却从记忆中复苏过来,继续问。
黑袍汉子说,杨三雕将通幻娘娘敬于神位之上,实则,杨三雕本人却藏于通幻娘娘身后,代通幻娘娘发声说话。
感念取湫,感念天降甘霖的百姓,闻风而来祭拜通幻娘娘,通幻娘娘便暗暗开了“神口”说陈叫山如何从山北地区,逃难来到乐州城,如何被困身卢家,‘性’命堪忧,通幻娘娘暗中派人营救陈叫山……
陈叫山后被鬼魂附体,发癫发疯,命悬一线,又是通幻娘娘,施法救治……
后来,通幻娘娘感黎民百姓受苦受难,暗暗点化指使陈叫山,前往滴水岩白龙‘洞’取湫,一路上,经历诸多艰辛困苦,因为通幻娘娘之庇护、保佑、施法,陈叫山大破太极湾,取湫成功,从而才使得天降甘霖,缓解旱情,消解年馑……
“这些话,都是那个通幻娘娘亲口说的?”陈叫山怒问。
“不不……不是的,不是通幻娘娘说,是……是杨三雕说的……”
黑袍汉子被陈叫山一声怒问,惊吓得脖子一缩,说话都不囫囵了……
自从通幻娘娘被敬神位之后,加入通幻神教的人,猛地多了起来,在庙教徒便有上百人,在外教徒数以万计!
至此,杨三雕便规定:每月逢着十三、十六、十九,各地百姓便要进庙献供,倘有不献供者,人神共诛,来年必定灾害连连,百病缠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饥寒‘交’迫,困顿而死!
东面渐渐有了一丝银亮亮的天光,瓦桥镇上隐隐传来了几声‘鸡’啼……
“那个通幻娘娘,现在还在庙上?”陈叫山幽幽地问。
“通幻娘娘被杨三雕下了聋哑散,现在说不出话,听不见声,偶尔我还见着,但她现在不在神位了……”
陈叫山撩开卷帘,背手而立,遥望东方江天一线,唏嘘长叹……
显然,杨三雕利用了吴氏,编造出一大堆的谎话,借着取湫降雨之事,发展教徒,传扬教宗,暗中又勒索钱财……
吴氏得知真相,后悔自己嘴巴不严,心不设防,便想揭穿这一切!
此时的杨三雕,见吴氏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但为防万一,便给吴氏下了聋哑散,使之又聋又哑,说不出话,听不了声,吴氏又不识字,一肚子后悔、委屈,徒之奈何,何处倾吐?
‘激’愤之下,陈叫山拔出手枪,冲着江水,连‘射’三枪“……”
黑袍人在舱蓬里,吓得瑟瑟发抖……
“侯帮主,召集兄弟,收拾家伙,今天我们便直捣那通幻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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