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天下人都像你这样,非得饿死算命的。”邵雍哈哈大笑道:“告诉我你的八字!”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陈恪也只能勉为其难,报出自己的八字。
“八字倒也平平。”邵雍掐指一算道:“你没记错吧?”
陈恪不禁翻了翻白眼。
“就这种破八字,怎么可能中状元呢?”邵雍大摇其头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先生不是说,八字只是一方面么?”陈恪没好气道。
“不错。”邵雍正容道:“你的先天命数极其普通,但看你面相,却是可以封王的……”
陈恪不动声色道:“不知是生前封王,还是死后封王?”
“生前。”邵雍淡淡道:“所以我说,你是个乱天命之人。”
“生前封王?”陈恪大笑道:“那岂不是说,我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宋朝的王爵,不像汉朝那样有权势,只是荣誉称号,是以一些重臣死后,有可能被追封为王,但生前就异姓封王的,除了柴宗训和钱俶,是没有的。
那两位一个是后周之主,一个是吴越之王,所以等于说,异姓封王,到目前还没有。不过皇宋祖训曰‘复燕云十六州者为王’,这是赵家为收复幽燕开出的至高赏格,所以陈恪才会有此一说。
“兴许往后出现滥赏也不一定。”邵雍却呵呵笑道。
“呃……”陈恪登时无语。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再滥赏,王爵也是至高的爵位。当今官家圣寿不遐,自己肯定不能在本朝封王。将来若是赵宗实做了皇帝,自己更没指望了,所以只能……想到这,他轻叹一声道:“乱天命者,是好是坏?”
“呵呵。”邵雍缓缓起身,走到亭边,话题一转道:“从这里眺望,能看到一座桥。”
陈恪跟着起身,果然见一桥横跨落水南北,像一条卧龙似的。此时明月高悬,月光洒向洛水河面,河上波光桥影、朦胧迷离,使人陶醉。便轻声道:“先生有诗云‘春看洛城花,夏赏天津月’。莫非这就是天津桥?”
“是。”邵雍点点头道:“我常常与友人到天津桥上散步,望月听涛,怡然自得。”
“先生好雅兴。”
“不久前的一天。”邵雍面色凝重道:“我与几位挚友再次到天津桥上赏月,正当忘情的时候,忽然阴风四起,仰望天空,只见黑云遮月。不一会儿云中传来杜鹃的叫声。”说着看看陈恪道:“你听过杜鹃的叫声么?”
“在南方听过。”陈恪点头道:“这杜鹃鸟可不像百灵鸟那样叫得动听。所谓‘杜鹃啼血’,说是杜鹃鸣叫,声音凄惨,常常叫得嘴中滴血。”
“是啊,那日听来,果真让人撕心裂肺,凄苦难当。连那洛河流水也似有呜咽之声。”邵雍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正如你所说,杜鹃是南方之鸟,洛阳过去是没有的,现在却北飞到洛阳,此乃天下将乱之兆啊!”
“何解?”陈恪的心一揪,低声问道。
“《春秋》上讲‘六益鸟退飞,鸲鸲来巢,气使之也。’意思是,禽鸟之类先天气而行,今杜鹃飞来北方,说明地气将自南而北。”邵雍缓缓道:“这是南方人即将得势的征兆。不信你看,不出数载,必有南方人为相!”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放在宋朝这个时期,却如石破天惊一般。因为宋太祖有‘南方人不得为相’的祖宗家训,尽管从未公诸于众,然而开国百年间,不知道多少南方人,被挡在相位之外,此训已不言而喻。
唯一的例外,乃是真宗朝的王钦若。当时宰相王旦干脆就说:‘臣见祖宗朝未尝有南人当国者,虽古称立贤无方,然须贤士乃可。臣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议也。’更是赤裸裸把这条潜规则公诸于众。
虽然后来王钦若仍然在,真宗的支持下当了宰相。但他算是宋朝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奸臣之一,所以破例一事,非但没有打破禁忌,反而让北方士大夫们更加抵触南方人了……不出三五年,非但宰相将是南方人,朝廷要职也将被南方人占据。”邵雍满面忧色道:“这正是地气自南而北的结果。”
“地气自南而北,就要天下大乱么?”陈恪问道。
“根据往日经验,天下将治,地气自北而南,将乱地气自南而北。”邵雍颔首道:“今南方地气至矣,若不加以补救,天下大乱将无以复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