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过的断口上还沾着唾液和血丝,触目惊心。
唐跃坐在椅子上,他先偏头看了一眼OGS机柜,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肥料,再看了一眼架子上的空水槽,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就能救他的命,但麦冬说番茄要发芽成活至少需要二十摄氏度的环境温度,否则栽下去也活不了。
RTG提供不了这么高的温度,所有的希望都在温控芯片上。
老猫不回来,他就没有温控芯片。
唐跃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日子,但他可能要试着独自一人在这个荒芜的星球上生存下去了,他要习惯没有老猫的昆仑站。
好在这种日子眼看着也不剩多少了。
唐跃把剩下的饼干丢进嘴里,用力咀嚼,将杯子里的淡水一饮而尽,他起身把墙上的明光铠摘下来,舱外服的生命维持系统已经充满了电,氧气瓶内气压正常。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要继续自己的日常。
在火星上,唐跃每天的例行工作是非常单调的,检查昆仑站和火星流浪狗,搬运太阳能电池板,现在又多了一项,就是搜索老猫的下落,十万张照片足够他搜寻三个月,唐跃不敢像之前那样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地工作,唐跃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如果劳累过度倒在了这里,那么一切就全完了。
他会继续搜索下去,唐跃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作为老猫的朋友兼同事,他一定要找到那只猫的下落。
在此之前,他还得去搬运电池板。
无论老猫在不在这里,他的工作都是这些,唐跃将日复一日地吃饭睡觉检修昆仑站吃饭睡觉检修昆仑站,一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如果他不干这些,那他的生命立马就会走到尽头。
天幕仍然是天鹅绒般的暗色,漫天的星斗仍未散去,太阳还没升起,唐跃如果动作快一点,还能看到日出。
那颗散发着刺眼光芒的恒星在这个星球上升起过亿万次,却不知有几次曾为人所目睹,唐跃觉得火星上的日出确实忒单调,每天早上起来都是一样的颜色,如果一周七天颜色不重样就好了……周一红色周二橙色周三黄色周四绿色周五青色周六蓝色周日紫色,想想绿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那简直就是在原谅全宇宙。
男人弯腰钻进明光铠,手脚伸进舱外服的四肢,活动活动手指,推上头盔外层的滤光面罩,然后后退接上生命维持系统。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唐跃轻轻哼着刘若英的老歌《一辈子的孤单》,弯腰拎起地板上的工具箱。就音乐品味而言,唐跃和队内的其他人相仿,都是老歌派,钟爱几十年前港台大陆歌手们的作品,毕竟现如今的华语乐坛吸收了太多外来元素,充斥着躁动的节奏和电音,不如世纪初时优美婉转的旋律。
当然老歌派内也有党争,喜欢纯音乐的与喜欢流行歌曲的互视对方为异端,纯音乐党说流行歌曲是肥猪流,流行歌曲党说纯音乐是瞎哼哼——尽管它们都已经过气几十年了,当然老郑一直处于鄙视链底端安之若素,他整天听的是赵本山的《咱们屯里的人》。
唐跃拧开气闸室的舱门,回头朝着空荡荡的昆仑站告别,“我出去了,拜拜!”
唐跃踏进气闸室内,咔哒一声反手合上身后的舱门,接着哼他的歌。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天空越蔚蓝,越怕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