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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七回 绝望 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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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段嬷嬷微微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隆庆帝已再次在催韩征了:“厂臣即刻替朕把人送走吧!”

韩征终于是似笑非笑的缓声开了口:“不着急,总得让在场众位重臣亲贵都知道太后娘娘做了什么,再送太后娘娘回仁寿殿也不迟,不然回头万一皇上被不知情的人非议‘不孝’,岂非有损皇上圣誉?”

他们母子以为自己声音压得低,旁人便听不见,可惜他根本不用听,也猜得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亦压根儿不在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横竖他们母子在他眼里,都已是死人了!

韩征说完,不待隆庆帝同意,已径自看向了崔福祥,“就你来说吧,记得好好儿说,慢慢儿说,务必要事无巨细都说清楚了。”

崔福祥听他言外之意,大有他若说得好,便饶他一命的的可能,心里攸地升起了几分希望来,忙谄媚道:“督主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儿说,一定好好儿说。”

便把当日太后在大相国寺是如何偶遇了宣武侯夫人,经她之口,得知了宣武侯一个姬妾有孕,大喜过望之下,立时赶回宫告知了隆庆帝,隆庆帝又是如何大喜过望,即日便开始吃起宣武侯进献的所谓“密药”,并开始重用起宣武侯来。

随后他又是如何发现宣武侯那个姬妾腹中的孩子压根儿不是他的,因立马禀告了太后,请太后定夺,太后却为了除去韩征,思虑片刻后,便选择了隐瞒隆庆帝,让他继续吃宣武侯献的“密药”,并让宣武侯‘戴罪立功’等事都细细说了一遍。

末了道:“奴才想着兹事体大,断不该也不敢隐瞒皇上的,若圣躬万一因此有个什么好歹,后果岂非不堪设想?可太后娘娘却说,短时间内出不了事儿的,让奴才一个字也不许告诉皇上,不然便要了奴才的脑袋,奴才哪里还敢再说?”

“万不想怕什么来什么,皇上竟真因那药圣躬抱恙,若非督主及时带了常百草赶到,只怕就真醒不过来了。就这样,太后娘娘还百般阻挠,不许阁老亲贵们进来见皇上,不许督主前来救驾……奴才倒要问一问太后娘娘,到底是何居心?于公来说,皇上乃一国之君,圣躬是否安康直接关系着大周的安宁稳定;于私来说,太后娘娘乃皇上亲娘,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太后娘娘却公私皆不管不顾,只为一己之私,实在让奴才不得不怀疑,太后娘娘一心除去督主,真只是因为与督主有私仇,恨毒了督主,而没有旁的见不得人的心思吗……”

崔福祥话还没说完,太后已是勃然大怒,指着他便大骂起来:“你这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狗奴才,竟敢空口白牙的污蔑哀家,当众挑拨哀家与皇帝母子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何居心?真当你往哀家身上泼了脏水,韩征便能不计较之前你径自禀告哀家,到底有何居心,便能饶你一命了,简直就是做梦,哀家就等着看你是怎么死的!”

又忙忙向隆庆帝解释,“皇帝,真的不是这狗奴才说的这样,哀家回头再慢慢儿向你解释,你千万别被这狗奴才给蒙蔽了,他为了飞黄腾达,已经什么都做得出来,眼下为了活命,就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了,你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可惜隆庆帝只是冷笑一声,“这话太后自己信么,到了这个地步,你竟还拿朕当傻子不成?”

阁老亲贵们亦是满脸的震惊,纷纷议论开来,“太后竟真糊涂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

“哪里是糊涂?分明就是另有打算,怕真有效仿前朝姜后之意吧?”

“姜后好歹只是儿子悯帝崩了秘不发丧,如今皇上可还活得好好儿的呢,怕真正想效仿的还是武后,垂帘听政犹不足意,还得自己君临天下才足意吧?”

“不怪韩厂公要‘清君侧’,之前本官还当皇上身边只宣武侯和姓崔的两个奸佞,如今方知道,原来最大的奸佞竟是太后,他们敢那般的肆无忌惮,也是因为有太后擎天护着。可都已经是太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当真为了效仿姜后武后,骨肉血亲都可以枉顾了吗?”

听得太后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刚开始反驳众人:“你们都胡说八道……”

便被崔福祥打断了:“众位王爷大人到底是不是胡说八道,太后娘娘心里应当很清楚才是。您不是之前就快马加鞭送了信去凉州,催着萧琅萧大人尽快赶回京,怕送信路上有个什么闪失,又让宣武侯即日派了几拨人马出京,务必要尽快把萧大人接回京,以防皇上万一……才能确保是您的骨血承继大统吗?”

顿了顿,不给太后也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已又补充道:“您还让宣武侯尽快物色宗室里年纪小,负累少的小爷,预备着万一萧大人赶不回京,总不能让一个不受您摆布的新君上位,那将来便‘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要令其禅位给萧大人,就不容易了。这些话奴才可有一字是凭空编排您的?所以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奴才相信皇上、督主与众位王爷大人心中都自有公断,太后娘娘便别再狡辩了吧!”

崔福祥说完,看也不看太后,已径自看向了韩征,笑得一脸的谄媚与讨好。

也就是他身后没有尾巴,不然尾巴势必也早已摇个不停了,只盼韩征能看在他方才表现尚可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可惜韩征却跟他不看太后一样,压根儿也没看他一眼,直接便看向了隆庆帝,“皇上,若崔福祥所言都属实,那光将太后幽禁仁寿殿,怕是不能以儆效尤,也不能让先帝和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安息啊。也就是臣赶到得及时,没能让太后的阴谋得逞,否则,大周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改姓,再不是宇文家的江山,不定是要姓萧,还是要姓褚了!所以臣请皇上不要再顾虑所谓骨肉亲情了,该以国法处之才是,想来待天下人皆知后,也定不至非议皇上,有损圣誉。”

——太后娘家姓褚,所以才有韩征宇文家的江山不定是要姓萧,还是姓褚之说。

隆庆帝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胸口也再次剧痛起来。

他忙捂住了,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满心都是后悔自己方才竟还想着要保全太后,那毕竟是他的亲娘,他虽恨她,还是没想过要她死,还是希望她能在仁寿殿得以善终的。

所以他才赶在韩征开口之前,先惩处了太后,那样韩征指不定就不好再开口了,太后的性命自然也能得以保全了。

至于他自己,也并非就像太后说的那样,到了这个地步,都还‘忠奸不明,善恶不辨’的犯糊涂,他之前昏迷时既能听清楚太后与宣武侯崔福祥的对话,自然也能知道局势已到了何种地步,更知道历朝历代都到了“清君侧”地步的皇帝,就没一个是能善终的。

可他想要继续活着,就得继续糊涂下去,就得继续像之前那般萎靡不振,万事不管。

其实那样也挺好的,他就安心受用他的便是,朝政大事韩征既喜欢处理,都交由韩征做主,反正韩征自来处理得极好,自然该能者多劳;而他无论这江山好成了什么样儿,或是坏成了什么样儿,都后继无人,将来上位的注定不是他的儿孙,那他管那么多呢,好生受用至死那一日也就是了。

为什么非要去想什么振作,什么上进呢?

都是宣武侯那个佞臣误的他,都是崔福祥那个狗奴才误的他,更是他的亲娘误了他、害的他啊!

偏偏到了这个地步,他的亲娘还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好,她是为了他好么?

她都是为的萧琅,为的她自己的富贵权势,便连大局能枉顾,亦连他的性命都能枉顾,他明明还活得好好儿的,她已在想着由谁来接替他的大位,有了一个备选还不够,连第二个也早早谋划上了,——这样的亲娘,保全来做什么,他就该由得她自生自灭!

隆庆帝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痛得稍稍好了些,这才沉声开了口:“厂臣说得极是,兹事体大,就该先国后家,严惩以儆效尤才是!传朕旨意,贬太后为庶人,往后便在仁寿殿自生自灭,不到死那一日,不许踏出仁寿殿半步!”

太后让隆庆帝这个决定给震得接连倒退了几步,才在段嬷嬷的全力搀扶下,堪堪稳住了身形,没有让自己就地倒下。

眼圈却是越发的红了,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几乎要再忍不住,“皇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哀家可是你的亲娘,你、你、你……”

话没说完,忽然就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了隆庆帝的真正意图。

眼下与韩征硬碰硬哪有生机,明显他不但手握大军,此刻就在乾元殿外随时待命,殿内一众重臣亲贵也都是早让他收服了,心甘情愿助纣为虐的,一个言语不合,韩征便直接要了皇帝和她的命,只怕也没谁敢有二话,事后消息更是会被封锁得死死的,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韩征犯上逼宫的恶行。

他随便扶持哪个新君上位后,便又是大权独握,风光无限的韩厂公了,于他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皇帝和她却已经死了,有再多的冤屈与不甘,也都只能永远埋在底下,永无得见天日那一日了……

太后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稳住了心神,看向韩征厉声道:“韩征,事情的确都是哀家做的,哀家也可以如你所愿,幽居仁寿殿至死,或是立时死在你面前都无所谓。可你最好真有你说的那般对皇帝忠心耿耿,对大周忠心耿耿,此番也只为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肃清朝堂,让大周海清河晏,四海升平,而没有旁的见不得人的心思,更不会对皇帝不利,对大周不利。否则,不但哀家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宇文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不会放过你,大周千千万万的臣民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乱臣贼子历来人人得而诛之,你最好给哀家谨记!”

若她一死能保全皇帝,她便是立时死了又何妨?

反正她也早已活够了,就当是她死前再为自己的儿子做最后一件事,再护自己的儿子最后一次吧!

只是没能为女儿报成仇,没能为自己雪成恨,她终究还是有那么几分不甘心啊,也只好寄希望于皇帝以后若有机会,能替她一偿夙愿了;不然便只能等她死后化作厉鬼,自己回来找韩征报仇了!

韩征等太后说完,方凉凉开了口:“褚庶人,你先别急着走,也别急着死啊,有一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你们母子了。你们应当至今不知道家父是谁吧?你们也应当早就认定,当年先太子一脉都已死绝了,你们大可高枕无忧,永无后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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